彩大花瓶裡插滿了春梅,階下廊前的數百盆烘催出的月季、芍藥、牡丹、迎春花兒搖曳生姿。
南間花廳,擺上了紫檀木八仙長桌,容貌俊麗,身飾鮮亮的丫頭們穿梭往來,將漢席十菜、滿席十菜、細果八般、美酒八般並銀碗、銀筷、銀盞擺上桌面。
北間裡,齊強與四位漕上大豪倚在剔紅雕花果紋扶手椅上,隔幾笑談,四張小几上各擺了三個下酒勸碟,三個下酒果品,南北美酒,上貢清茶亦有四種。
鬍鬚黑濃的孟九爺一身暗紅萬字紋湖綢長袍,罩著玄色重錦馬甲,摟著女裝打扮,貌美如花的琴童,接過膚色白細,嗓音嬌嗲的棋童奉上的高梁滴燒酒,洪笑著:“齊三,連震雲可是油滑得像條泥鰍,老子親自去了揚州城一趟,他二話不說,領著老子就往私窠子裡一坐,七八個嫩崽兒圍上來灌酒,老子在那裡頭住了大半月,他也陪了十來天,愣是沒找著機會開口和他說上一句。臨了臨了,老子醒過神來,他就去了淮安,把李四那愣頭青推了出來,這些話哪裡又能和李四說的?老子收了李四送的兩個相公,啥都沒幹成就回來了。”
長門抱著月琴、當盧抱著弦子琴正在唱曲,琴聲、唱聲夾雜著滿室的大笑,甚是熱鬧。齊強不在意地笑道:“他這手我也嘗過,你還只是十來天,我當初在清河住了兩個月,都沒尋著開口的機會。”
羅三腦門光亮,仍是單穿著一身缺襟狼皮祅子,領口微敞,哈哈大笑,“孟九哥,你是出了名的難纏,連震云為了堵你的嘴,又不得罪你,陪著你在相公館裡住了十來天,他也夠受罪了。我可是一天都呆不住的。”伸手抓過替他斟酒的玉霍,抱在懷中親了一口,“他那德性我也見過,大半月沒女人可怎麼熬得下去。”
幾人俱是大笑,孟九一口灌下大銀菊花杯中的高梁酒,“老子若不是看著他也算給足了面子,哪裡就會這樣空手而回?他當初在淮安還是個小頭目,被人在他們二幫主面前下了釘子,正發作要卸胳膊卸腿的時候,老子一時好心,順口勸了幾句,替他掩了過去。他如今是江蘇幫主,要是敢不記舊事,老子可和他沒完。”
“聽說,他如今越發老練了。”狄八看著亦不過三十餘歲,身材瘦削,面目陰冷,他手持茶蓋,慢慢刷著雀舌茶沫兒,“淮安的地盤掃得乾乾淨淨,揚州府地錢賺的盆滿缽滿。沒有了太子做靠山,用錢把上上下下打點得四平八穩……”
羅三哼了一聲,“他是運氣好,揚州府臺沒投到哪位爺的門下,不會整治他。兩江總督、河道總督——那都是看錢辦事的主。漕運總督如今換來換去,沒個定準。除了這三處,其他的關節,看在錢份上,誰又會和他較這個勁?”
狄八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一直未出聲地宋二爺。“聽說你收留了幾個江蘇幫地人?”
宋二爺一身月白杭緞錦袍。唇上兩抹青須。面目俊雅。氣質從容。他微微一笑。一邊執著道升地纖纖玉手細細看著。一邊輕描淡寫。“誰叫他沒看住。讓人逃了出來。都是漕上地兄弟。我總不好見死不救。”他放開道升地手。看向齊強。“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
”
長門、當盧一曲終了。琴聲漸歇。狄八似是終於也把茶沫子刷好。抿了一口茶。“……江蘇幫內鬥。耗了不少元氣……”羅三一邊摸著玉霍地臉。一邊笑道:“淮安和揚州可是生錢地大路子。我在常州天天看著。也等得夠久了。”
“齊三。八爺到底怎麼打算?你給個準話。咱們也好行事。”孟九推開了琴童。把棋童拉入懷中。摟著他笑道。
齊強笑著方要開口。隱約聽得後宅裡似是傳來了女人地叫罵哭鬧聲。好在長門、當盧接了伏名地眼色。立時轉弦重撥。起了個高音。同聲而唱。便將這些隔著西花園、二進宅子傳過來地雜聲掩住了。
座上之人耳目俱是靈動,不免微微詫異,伏名連忙又招了四名絕色蘇戲入內,各各嬌笑上前,眾人便也放開,摟著美人兒調笑。
齊強面上不動聲色,暗暗招了伏名,“去和大奶奶說,今日日子不對,讓她好歹看在夫妻情份,壓住後頭別叫鬧出了後宅
了頓,“快叫安生去請姑奶奶來。”
伏名悄聲道:“安生送了爺回府,就去江浙會館接姑奶奶了,奴才已經差人去催了。小的已讓人守住西花園門,斷不叫裡頭的人鬧出來。”
齊強聽了稍稍安心,看看天色已是近午,站起請眾人移步入席。羅三吃著金銀燕窩、螺絲海翅,喝著紹興燒酒,看著齊強只顧喝酒,偶爾吃了兩筷海參全羊,再見得細點裡除了東坡酥、江寧鬆餅,還有滿洲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