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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樂壞’的時期,而要挽救這種危局,天主也好,民主也好,外來的文明其實都不起作用,唯有迴歸聖門思想,重建仁政體系,才能最終實現大同世界。”

衛德禮攤手:“所以,他在晚年成了一名狂熱的聖門信徒,簡直連天主都要忘記了。”

方思慎微笑道:“令祖若能活到現在,一定會得到那些國學大師們的熱烈歡迎和無限敬仰。” 迴歸聖門思想,重建仁政體系,實現大同世界,正是當前呼喚大夏文明偉大復興潮流中,某些國學前輩大佬的主張。

衛德禮說得興奮,便沒注意到方思慎這個本土人士對於這一偉大理想的熱情,似乎還比不上他這個外來者。

“我的一位老師,就是二十年前來過這裡的那個,對資本社會深惡痛絕,是個堅定的烏托邦理想主義者。所以,他從夏國回去以後,不遺餘力地讚頌你們敵我分明的鬥爭、團結安定的社會,秩序井然的生活。”衛德禮哈哈笑道,“祖父聽他介紹了你們的共和新政,破舊立新,搞思想改造,文化革命,至死都不相信那一套能夠統治他心中的夏國。”

方思慎笑得有些苦澀:“令祖真是一位智者。”

衛德禮收起笑容,鄭重道:“方,你知道,我被他們弄得十分困惑,因此決心親自來看看,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讓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祖父的觀點。你剛才的話給了我很大啟發。如你所言,若把‘禮樂’定義為文德仁政,那麼一種嚴厲的秩序,即使表面上看起來非常穩定,實際上也是‘禮崩樂壞’的體現。嚴厲的秩序往往難以持久,醞釀著暴動和反抗的因子,一旦被打破,必然帶來混亂。與此同時,嚴厲的禁錮也壓制了人們的活力,一旦被打破,必然出現井噴式的繁榮。我想,這就是為什麼,目前夏國呈現出這樣令人迷惑的混亂的繁榮景象。”

也許旁觀者清,一個關心夏國命運的外國人,居然能給出這樣高度概括的分析。方思慎暗歎一聲,道:“謝謝你沒有定義為‘繁榮的混亂’。”

“這樣聯絡起來看的話,從七十年前祖父到來的時代至今,‘禮崩樂壞’的局面沒有本質變化。”衛德禮說到這,滿臉真摯地安慰方思慎,“沒關係,孔聖人的時代還要糟糕得多。”

方思慎被他逗笑了:“是的,聖人生前二百年,身後三百年,從春秋到戰國,‘禮崩樂壞’持續了整整五百年。如今你要從幾時算起?哪怕從‘康乾盛世’末期算起,也還有三百年煎熬等著呢!”

“那太悲觀了,難道你忍心嗎?”衛德禮居然當起真來,熱切地望著方思慎,目光灼灼,“正所謂‘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難道現在不正是聖人應時而生的年代?難道沒有人能夠改善眼前混亂的狀況?”

方思慎不說話,低下頭默默思量。

也許出於某種潛意識的迴避,他平時等閒不會刻意去考慮這些問題。此刻擺到面前來了,卻也不肯敷衍。半晌才道:“Daniel,你比許多普通夏國人更熟悉我們的歷史,若俟河清海晏聖人出,可不知出過多少了。禮崩樂壞持續至今這種說法,我想絕大多數夏人不會承認,因為就在半個世紀以前,剛剛出了近代以來史上最偉大的一位聖人,指引著這個國家前進的方向。古人云:‘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於是天便賜給了我們仲尼。然而從現實結果看,天生仲尼之後,又如何呢?”

衛德禮搖頭:“你說的不對,政治領袖怎麼可以和思想家相提並論?”

“這是另一個問題,我的意思是,”方思慎微微蹙起眉頭,“我個人很懷疑所謂聖人的作用究竟有多大。”

衛德禮連連搖頭:“不可以,不可以,沒有聖人的夏文化,就像沒有天主的西方文化,無法想象。”

方思慎側頭,邊想邊說:“這比方並不恰當。據我所知,天主是神,是活在信眾心中的信仰,從來不是某個具體的人。我們文化中的聖人不一樣,大聖五百年出一個,小聖三五年出一個,就連孫行者那潑猴,都敢自封齊天大聖呢。等聖人出來救世,我們已經等了幾千年了。”

這番話隨口而出,並未經過事前的深思熟慮,說到這,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展開,沉默片刻,慢慢道:“大家都等得很辛苦。”

衛德禮思索一會兒,拍下桌子:“方,你太悲觀了。我覺得正因為聖人不是神,所以‘人皆可以為堯舜’,人人都有成為聖人的可能,人人都應當擔起傳播大道的重任。‘天將以夫子為木鐸’,焉知今日之‘夫子’,不是你我之輩?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克己復禮,天下歸仁。我相信這是一定能夠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