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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你的意思。可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我的老師二十年前來過夏國,他告訴我這個國家雖然非常嚴厲,可是擁有全世界最好的秩序。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方思慎苦笑:“是嗎?我的老師曾經引用前人的話來解釋:‘禮崩樂壞,狂狡有作。’”

“他是說最近二十年嗎?”

“不。”方思慎緩緩搖頭,“秩序有很多種。你知道,禮樂代表的,是文德仁政。如果就這一點而言,那麼天下之無道也久矣。”

衛德禮幫忙擦完後背,很自然地轉到前面來:“你的意思是,聖門倡導的傳統價值體系已然崩塌?”

方思慎忽然覺得十分別扭,把毛巾拿過去,後退一步:“洗澡的時候討論這個,未免褻瀆聖人。謝謝你,讓我自己來吧。”

衛德禮還想說什麼,見他態度堅決,只好轉身,輕輕帶上門。

第〇二九章

方思慎洗完澡出來,換主人衛德禮自己進去洗。

看見桌上擺好了果汁,想起上次來做客,曾經說過不喝含咖啡因跟酒精的飲料。捧著杯子坐下來,折騰一下午,這才真正得空休息,暗忖衛德禮這人其實堪稱東西合璧紳士典範。由他引起的所有問題,說到底,不能算是他的問題。當然,細究起來,拋開是非不論,真要吸取教訓的話,態度上某種程度的先入為主與魯莽武斷可以反省。

不一會兒衛德禮出來了,給自己衝了杯龍井,坐到對面。

方思慎時不常要來傳達通知,送個材料什麼的,若不著急便會應主人之邀如此坐上一坐。他在人際交往方面向來被動,這一份因公強加的關係,出乎意料地緣分投合,這麼些天下來,竟然衍生出相當密切的跨國友誼。

兩人都是馬後炮型的學術研究者,今日如此精彩一戰,理所當然坐而論道。夏語西文夾著文言,漸漸聊得深入。

“方,我到這裡快三個月了,不明白的地方卻越來越多。太多的現象,跟我從前聽說的,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可是,剛才你提及‘禮崩樂壞’,我忽然想起,祖父日記裡曾經有過同樣的說法。”

衛德禮把玻璃杯託在掌心,翠綠的茶葉一根根上下浮沉,慢慢旋轉舒展,茶水變作清透的淺碧色。

“祖父去世時,我只有八歲,但是已經跟他學了兩年夏語。此後卻再難找到合適的老師,直到大學考入普瑞斯東方研究院,才得以繼續學習,終於能夠看懂他當年寫的那些夾雜著夏文的深奧日記。”衛德禮笑一笑,“你知道,一百年前到夏國來的人,絕大多數是冒險家,也有極少數的朝聖者,我的祖父偏偏屬於後者。他少年時讀過許多關於夏國的傳說和遊記,對神秘的東方古國、禮儀之邦充滿嚮往,來到這裡之後卻大失所望。”

方思慎深表同情:“令祖來得不是時候。”

“祖父對這個國家和這裡的人民非常同情。一開始,他認為天主能夠拯救他們。”衛德禮嘆了口氣,多年鑽研夏文化,如今的他當然明白這是一條死路。

“後來他發現沒有多少夏人肯真心信仰天主,就決心改變方向,努力幫助一些願意接受民主、自由和平等信念的官僚,希望建立起和我們一樣先進的制度。”說到這,衛德禮帶出一股不自覺的先天優越感來。

方思慎禮貌地打斷他:“對不起,Daniel;”慢慢道,“我不瞭解你所說的‘先進的制度’到底怎麼樣,但是一位長輩曾經告訴我,內戰期間避居海外的夏國人,在貴國遭受了嚴重的歧視和不公正對待。”

大概沒想到好脾氣的方思慎會提出如此有力的反駁,衛德禮一張臉立刻漲得通紅,窘迫道:“那是發生在很多年以前的事,現在好多了,好很多了。”看一眼對面的人,又補一句,“對不起。”思考片刻,才道,“方,一個好的制度,能夠提供監督和改正的機會,可能變得越來越好;而一個壞的制度,是很少,或者沒有提供監督和改正的機會,只能越來越壞。”

方思慎琢磨著他的話,最後點頭:“我同意。”心中卻忽然想到,那些避居海外的夏國人,假使留在國內,可能遭遇的歧視和不公正對待,十之八九殘酷得多。

衛德禮喝一口龍井茶,又有了精神,繼續興致勃勃講述祖父的故事:“想說服夏國當時的政府官僚改變舊思想,建立新制度,簡直太難了。再加上不斷爆發的戰爭,總是迫使他中斷工作,最終祖父只能帶著深深的遺憾離開了這裡。他回國以後,對在夏國的經歷進行回顧和反思,忽然開始重新學習聖門典籍。他認為自己不幸遇上了夏國曆史上又一次‘禮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