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司果報,只道是無稽之談,渺茫難信,直至今日,方知不爽。閻羅老子何不在我未曾造孽之前,先送個信兒與我,也免得我造下這般惡孽。”正是:
初疑死後無知,誰料空中有鏡。
若還未到時辰,說殺也無人信。
次日,辰牌時分,只見獄官領著許多獄卒來說道:“今日梁老爺、薛老爺要會審你們這一干人犯了,快打點到刑部衙門首聽候去。”本初聽說,涕泣自忖道:“我犯下罪孽,被陰司拿去,就是生身的父親在那裡做書吏,嫡親的岳丈在那裡做判官,也不能救我。況梁狀元、薛將軍兩個是我冤對,今日料無再活之理。”又想道:“若論梁公、桑公做冥王尚肯放我轉來,或者今日梁狀元、薛將軍也肯釋放我,亦未可知。”又尋思道:“夢中明明說教我在陽世受剜舌剖心的現報,今日定然凶多吉少。”又想起:“桑大王放我時,曾說明日再著欒雲來拿我。若我既在陽世受了現報,如何又要欒雲來勾捉?正不知今日是好死?是惡死?”心裡驚慌不定,好像十七八個吊桶在胸前一上一下的一般。當下,獄官把本初上了刑具,並時伯喜、賈二一齊帶出獄門,到刑部堂前聽審。只因這一番,有分教:堂上三尺倖免,舉頭三尺難逃。目下一波未平,向後一波復起。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卷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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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卷 欒雲棟活追賴本初 賽空兒嫁禍時伯喜
詩曰:
世情順險勝風波,嘆息人間負義多。
那識天公原有報,惡人自有惡人磨。
話說賴本初同了時伯喜、賈二隨著獄官、獄卒來到刑部衙門首聽審。梁狀元等薛將軍到了,一齊坐堂。各員役參拜畢,獄官將犯人解進,本初與時伯喜、賈二進了儀門,只見堂陛前對立著許多雄赳赳、橫刀挺戟的軍健,堂簷下分列著許多惡狠狠、持棍帶索的皂快,堂前站著幾個捧文書的吏典,執令旗的軍官,殿上排設著許多刑具。堂中兩個高座上,一邊坐著梁狀元,一邊坐著薛將軍,森森嚴嚴,就如神道一般,與夢中所見閻羅王也差不遠。本初戰兢兢的俯伏階下,不敢仰視。梁生一眼看見本初囚首囚服恐懼觳觫之狀,便先有幾分不忍,暗想道:“他和我們一樣中表兄弟,如今我與表兄高坐堂上做問官,他卻匍伏階前做囚犯,雖是他自作之孽,然亦深可憐憫。”因又想起當初先人收養他在家裡,中表三人一處讀書的時節,不覺慘然傷感,便不等薛尚武開口,即分付左右把賴本初帶過一邊,先喚時伯喜與賈二過來審問。時伯喜跪近案前,梁生仔細看了他一看,問道:“當初假扮公差,詐稱姓景,在舟中把蒙汗藥麻翻我主僕二人,盜去迴文半錦的,就是你麼?”伯喜連連叩頭道:“犯人當日有眼不識泰山,罪該萬死。但此係欒雲所使,又是賴本初主謀的,實不干犯人之事。”薛尚武便接問道:“你這廝既為欒雲鷹犬,得做楊府虞候,卻又怎地與賴本初、賈二及已故犯人魏七等同設騙局,嚇詐他銀子,以致事露被他拷打拘禁,這段情由,可從實細細招來。”時伯喜只得將昔年詐稱科場關節,同謀騙銀後,因賈二等假官事發,究出舊弊的情由,說了一遍。梁生罵道:“你這沒良心的狗才,你若但奉欒雲之命,將我誑騙,還只算桀犬吠堯,各為其主,原來你未騙我之前,先已騙過欒雲,這等奸險,好生可惡。”伯喜告道:“這也非止犯人一人之事,也是賴本初主謀的。老爺不信,只問賈二便知。”
薛尚武便喝令左右帶過賈二來,問道:“我問你,前日如何詐稱聶二爺?賴本初如何主謀?後來你又如何假充楊棟在外哄人?都要從實招供。若有一字不實,便要夾打了。”賈二不敢抵賴,把前後情由盡行供出。梁生罵道:“你這光棍,詐稱桑侍郎的舅子,敢於汙玷桑老爺,十分大膽。縱使沒有後面假官一事,也該重處了。”賈二道:“這都是賴本初設下的計策。當時所騙銀兩,犯人與魏七隻分得一分,到是賴本初和時伯喜得了兩分去。”薛尚武道:“前事縱然不論,但論賈二假借楊棟名色,不知在外騙詐了多少人?時伯喜做了楊府虞候,也不知在外詐了多少贓物?你兩人總算是逆閹一黨,都該問個死罪。”賈二、時伯喜聽說,一齊叩頭哀告道:“犯人等罪固當死,只求老爺天恩方便,筆下超生。”梁生對尚武道:“這兩人罪犯固當重處,但念賈二雖借楊棟名色在外騙人,然復恭謀反與彼無涉。時伯喜雖為楊家虞候反書一事,彼所未知,姑免其一死,各杖一百,發配邊遠足矣。”尚武指著二人說道:“梁老爺這般斷決,造化了你兩個狗才。”二人叩頭感謝。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