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當心圈套,郭家雀用兵向來謹慎……”大遼安**指揮使劉鐸喃喃唸叨著,目光飄忽,神不守舍。
不是因為近在咫尺的血腥廝殺,而是因為突然暴露在眼前的絕佳戰機。據他所知,郭威絕對不是個會主動把自己暴露在敵軍羽箭射程之內的人。如果換成史弘肇或者慕容彥超,也許還有可能。眼前的戰機,恐怕是一個巨大的陷阱。所有跳進去者,十有**無法生還。
但是,他卻不敢輕易下令本部兵馬立刻停止追殺,全線後撤。萬一郭威真的被流矢射中了呢?戰場上每一息之間都有數千支羽箭在空中飛來飛去,萬一哪一支羽箭恰好長了眼睛呢?郭威又沒生著銅筋鐵骨,怎麼可能完全刀槍不入?
如果坐視戰機平白錯過,他劉鐸就會成為整個南樞密院,乃至整個大遼國的笑話。對於戰場上的膽小者,剛剛建立的大遼,絕不會像中原朝廷那麼寬容。很快,他劉鐸的職位就會遭到調整,兵權就會被大幅消減,周圍的那些同僚們,就像聞到腥味的蒼蠅般紛紛而上。
況且此刻即便劉鐸想果斷下令停止追殺,也未必能起到效果。戰場上的兵馬並非來自他劉鐸一家,幽州節度使趙延壽,幽州軍指揮使張璉、崇義軍節度使韓匡義,興**節度使董其等人的麾下,也有大批的騎兵見到了便宜,一擁而上。單獨把安**撤下來,於事無補。而萬一郭威受傷是真,他劉鐸即將損失的,可就不止是幾千兵卒了!
戰場上千軍萬馬奔來馳去,原本就極為嘈雜。安**節度使劉鐸心裡頭又患得患失,所發出來的聲音,才離開嘴邊三尺遠,就被徹底吞沒得乾乾淨淨。他自己不敢衝得太靠前,用力拉著戰馬的韁繩,同時筆直地挺起腰,一邊含混地嘟囔著可能是圈套的提醒,一邊努力將目光放得更遠。只要發覺情況不對,時刻準備撥轉馬頭。
高高騰起的暗黃色煙塵和猩紅色血霧,嚴重干擾了他的視線。他看見郭威的帥旗依舊在不斷後退,漢軍的中軍每次稍作停頓,都會遭到數以千計的戰馬瘋狂衝擊。他看見興**節度使董其的認旗已經衝到了最前方,左右心腹輪著彎刀來回劈砍,將攔路的漢軍將士一個接一個殺死。下一個瞬間,興**節度使的認旗忽然消失不見,馬蹄踏起的濃煙將此人的前後左右牢牢地包裹。一陣熱風捲過,濃煙迅速變淡,興**節度使的認旗再次出現,威風不可一世。
兩隊跨著純黑色戰馬、身穿純黑色皮甲的騎兵,在興**的側翼呼嘯而上。他們是崇義軍節度使韓匡義的手下,無論武器裝備,還是騎術體力,在遼國的漢軍隊伍裡,都屬於一等一。
韓匡義已故的父親是遼國南樞密院的前身,契丹漢兒司的第一任總知。在整個燕雲,乃至整個遼國,都極有影響力。受父親的餘蔭,韓匡義和他的長兄韓匡嗣,都在遼國混得如魚得水。若不是趙延壽的實力和對大遼的功勞都有目共睹,兄弟二人就有可能直接出任南樞密院正副知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僅僅是各領一軍。
在與韓匡義認旗相隔不遠處,則是幽州軍指揮使張璉的認旗。此人前一段時間受了蕭翰的當,留下一千五百精銳駐守汴梁,結果被漢軍盡數誅殺。他不敢恨契丹人蕭翰,卻怪罪劉知遠殘暴好殺。因此看到能重創漢軍的機會,絕對不肯落於他人之後。
三路騎兵爭先恐後,打得郭威根本沒機會停下來重新調整部署。漢軍的軍陣自中央處,向內凹進去了至少一百多步,並且還在不斷後退,隨時都可能被騎兵徹底鑿穿。而漢軍的左右兩翼,卻遲遲無法抽調兵馬去救援,只是在靠近中軍的位置,不斷髮射箭矢遲滯幽州騎兵的腳步。
但是,仗打到如此炙熱田地,羽箭所造成的少量傷亡,早就被為將者忽略不計。更何況,憑藉皮甲的厚度和戰馬的速度,幽州騎兵即便捱上三箭,都必為會傷重至死。而只要他們的坐騎能衝進漢軍隊伍,便可以將擋在前面的對手活活踩成肉泥。
“呯!”“呯!”“呯!”奉命掌控左右兩翼的漢軍將領惱羞成怒,不得不提前發射出了本該用於最關鍵時刻的床弩。一丈多長,手臂粗細的弩杆帶著風,竄進幽州騎兵當中,凡是被射中者,皆當場喪命。而那粗大的床弩,卻餘勢未盡,很快穿透了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第四個倒黴鬼,將他們如同切成塊的羊肉般穿在一起,噴著火焰般的血漿掉落塵埃。
正在瘋狂前壓的騎兵隊伍頓了頓,中間裂開了數道血淋淋的傷口。但是,床弩的數量有限,裝填也過於緩慢。一輪發射之後,便立刻難以為繼。遭到了重擊的幽州騎兵們則齊齊發出一聲大喊,宛若受了傷的瘋狗般,以更快的速度,更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