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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為伴,她不知道該怎麼生活。

她等著楚老師出現在備齋門口。

其實,楚雁潮此時根本沒在他的書齋。今天是星期二,是同仁醫院的探視時間,他答應了新月的,仍然按時前往。新月向他詢問班上的情況,他小心地避開那些亂糟糟的事,只說“還好”。天近黃昏,就趕回了燕園。這兩個星期以來,鄭曉京向他所做的“彙報”,以及周圍的人們對他若明若暗的“議論”,都使他很不安。他已經和唐俊生做了一次長談,說明師生之間根本沒有什麼芥蒂,不必顧慮重重。並鼓勵唐俊生把精力用在學習上去,他筆譯的能力還是挺不錯的。至於唐俊生所說的“對不起黨”,他覺得話說得重了,一個普通的教師怎麼能代表黨呢!唐俊生感動得眼淚汪汪,說了一大堆“老師恩重如山”之類的話,並且表示對謝秋思拋卻前嫌,不再“歧視”。按下了這一頭兒,楚雁潮還得去解決另一頭兒。不管謝秋思對他如何,也不管周圍有怎樣的輿論,他也必須和這個學生正面談一談。他走進二十七齋,女生宿舍裡只有羅秀竹在背書,以為班主任是來找monitor的,一聽他問“謝秋思同學呢?”驚得大睜兩眼,說不出話。也許她以為這證實了謠言吧?

楚雁潮找不到謝秋思,只好作罷,往備齋走去。當他在慢天飛絮下走在湖岸上時,不禁往玉樹瓊伎的湖心小島望了望,一個少女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啊,那是……

當然不會是新月,新月正躺在醫院裡。他看清了,那是謝秋思,他的學生,和新月一樣。他這樣想著,卻沒有像過去遇見新月一樣從容地向她走過去。最近,他和謝秋思被籠罩在一種奇怪的空氣之中。天快黑了,她一個人待在那裡幹什麼?臉還朝著備齋的方向!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命令自己走上了那條通往石橋的小路。他不正是要找謝秋思嗎?他有話要對她說,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沒有關係!

謝秋思的目光只盯著備齋,直到他出現在面前,才驚奇地叫了起來:“哦,楚老師!儂從啥地方來?我一直以為依嘞浪屋裡廂……”

“從你們宿舍來,想找你談談。”楚雁潮說。

“我就是嘞浪格達等依啊!”謝秋思眼裡閃著淚花,“楚老師,我,我……”

積聚得太多的委屈、壓抑得太久的情感,就等著向他傾訴,他終於來了!但他沒有走近她,在距離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了,溫和地微笑著說:“不要哭,一個大學生了嘛,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這一句話,反而把謝秋思含在眼眶中的淚珠催落,這是班會的唇槍舌劍都沒能做到的!她當然“不是小孩子了”,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她需要的已不是父母的慈愛,而是更高、更深的情感;這些,似乎同學們都不能理解,也許理解她的只有楚老師!

“楚老師,伊啦那樣整我,好像我同依犯了啥格罪,”她淚眼仰望著楚雁潮,“依……儂勿會怕格,對嘍?”

楚雁潮臉上的微笑褪去了,他哪還能笑得起來啊!“這根本談不到‘怕’還是‘不怕’,”他說,“班上開那樣的會,我是不贊成的,因為‘問題’並不成其為問題,我對你和對每個同學都一樣,沒有什麼可‘議論’的!是不是這樣?謝秋思同學!”

謝秋思愣住了。難道鄭曉京所說的話就這樣被證實了?“楚老師對你根本就沒這個意思”!她苦苦尋找的、頂著壓力追求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楚老師從來都沒有歧視過她的家庭出身,還在英語課上多次表揚她,並且對她的課外閱讀提出比別人更高的要求,難道這些都和別的同學“一樣”?一點兒特別之處也沒有嗎?楚老師的回答似乎是很肯定的:沒有!

羞澀、懊惱燒紅了她的面頰,對一個少女來說,沒有什麼能比愛情上的碰壁更難堪的了。小小的年紀,她已經兩次失誤:先是愛上了不值得愛的人,後是愛上了根本不愛她的人!她是自愛的,現在應該退卻了,退到和別的同學“一樣”。但是,後果是什麼?她失去的不僅是愛情,還有人格,她將在同學們面前永遠成為被嘲笑的物件,再也抬不起頭來!她不能退。父親常說:“成功往往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父親解放前在事業上的成功、解放後對“進步”的追求,都是這種努力的體現。那麼,她自己的愛情道路就封死了嗎?也許楚老師在輿論的壓力下不得不說違心的話,不得不把心中的那扇門暫時封閉,她為什麼不再撞擊一下呢?把它撞開!

“楚老師,我知道……”謝秋思不再使用上海方言,為的使自己顯得更穩重、更“書生氣”也就更靠近楚老師的氣質,但下面要說的話卻又有意和他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