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快,怎的反吃許多飯食?”秀娥道:“不妨事,我還未飽哩。”這一日三餐俱是如此。司戶夫婦只道女兒年紀長大,增了飯食,正不知艙中,另有個替吃飯的,還餓得有氣無力哩。正是:安排布地瞞天謊,成就偷香竊玉情。
當晚夜飯過了。賀小姐即教吳衙內先上床睡臥,自己隨後解衣入寢。夫人又來看時,見女兒已睡,問了聲自去,丫鬟也掩門歇息。吳衙內飢餓難熬,對賀小姐說道:“事雖好了,只有一件苦處。”秀娥道:“是那件?”吳衙內道:“不瞞小姐說,我的食量頗寬。今日這三餐,還不勾我一頓。若這般忍餓過日,怎能捱到荊州?”秀娥道:“既恁地,何不早說?明日多討些就是。”吳衙內道:“十分討得多,又怕惹人疑惑。”
秀娥道:“不打緊,自有道理,但不知要多少才勾?”吳衙內道:“那裡像得我意。每頓十來碗也胡亂度得過了。”
到次早,吳衙內依舊躲過。賀小姐詐病在床,呻吟不絕。
司戶夫人擔著愁心,要請醫人調治,又在大江中,沒處去請。
秀娥卻也不要,只叫肚裡餓得慌。夫人流水催進飯來,又只嫌少,共爭了十數多碗,倒把夫人嚇了一跳,勸他少吃時,故意使起性兒,連叫:“快拿去。不要吃了,索性餓死罷。”夫人是個愛女,見他使性,反賠笑臉道:“兒,我是好話,如何便氣你?若吃得,盡意吃罷了,只不要勉強。”親自拿起碗箸,遞到他手裡。秀娥道:“母親在此看著,我便吃不下去。須通出去了,等我慢慢的,或者吃不完也未可知。”夫人依他言語,教丫鬟一齊出外。秀娥披衣下床,將門掩上。吳衙內便鑽出來,因是昨夜餓壞了,見著這飯,也不謙讓,也不抬頭,一連十數碗,吃個流星趕月。約莫存得碗餘,方才住手,把賀小姐到看呆了,低低問道:“可還少麼?”吳衙內道:“將就些罷,再吃便沒意思了。”瀉杯茶漱漱口兒,向床下颼的又鑽入去了。
賀小姐將餘下的飯吃罷,開門兒,原到床上睡臥。那丫鬟專等他開門,就奔進去。看見飯兒菜兒,都吃得精光,收著傢伙,一路笑道:“原來小姐患的卻是吃飯玻”報知夫人。
夫人聞言,只把頭搖,說道:“虧他怎地吃上這些。那病兒也患得蹊蹺。”急請司戶來說知,教他請醫問卜。連司戶也不肯信,分付午間莫要依他,恐食傷了五臟,便難醫治。那知未到午時,秀娥便叫肚飢。夫人再三把好言語勸諭時,秀娥就啼哭起來。夫人沒法,只得又依著他。晚間亦是如此。司戶夫妻只道女兒得了怪病,十分慌張。
這晚已到蘄州停泊,分付水手明日不要開船。清早差人入城,訪問名醫;一面求神占卦。不一時,請下個太醫來。那太醫衣冠濟楚,氣宇軒昂。賀司戶迎至艙中,敘禮看坐。那太醫曉得是位官員,禮貌甚恭。獻過兩杯茶,問了些病緣,然後到後艙診脈。診過脈,復至中艙坐下。賀司戶道:“請問太醫,小女還是何症?”太醫先咳了一聲嗽,方答道:“令愛是疳膨食積。”賀司戶道:“先生差矣。疳膨食積乃嬰兒之疾,小女今年十五歲了,如何還犯此症?”太醫笑道:“老先生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令愛名雖十五歲,即今尚在春間,只有十四歲之實。儻在寒月所生,才十三歲有餘。老先生,你且想,十三歲的女子,難道不算嬰孩?大抵此症,起於飲食失調,兼之水土不伏,食積於小腹之中,凝滯不消,遂至生熱,升至胸中,便覺飢餓。及吃下飲食,反資其火,所以日盛一日。若再過月餘不醫,就難治了。”賀司戶見說得有些道理,問道:“先生所見,極是有理了。但今如何治之?”太醫道:“如今學生先消其積滯,去其風熱,住了熱,飲食自然漸漸減少,平復如舊矣。”賀司戶道:“若得如此神效,自當重酬。”道罷,太醫起身拜別。
賀司戶封了藥資,差人取得藥來,流水煎起,送與秀娥。
那秀娥一心只要早至荊州,那個要吃什麼湯藥?初時見父母請醫,再三阻當不住,又難好道出真情,只得由他慌亂。曉得了醫者這班言語,暗自好笑。將來的藥,也打發丫鬟將去,竟潑入淨桶。求神占卦,有的說是星辰不利,又觸犯了鶴神,須請僧道禳解,自然無事;有的說在野曠處遇了孤魂餓鬼,若設蘸追薦,便可痊癒。賀司戶夫妻一一依從。見服了幾劑藥,沒些效驗,吃飯如舊。又請一個醫者。
那醫者更是擴而充之,乘著轎子,三四個僕從跟隨。相見之後,高談闊論,也先探了病源,方才診脈,問道:“老先生可有那個看過麼?”賀司戶道:“前日曾請一位看來。”醫者道:“他看的是何症?”賀司戶道:“說是疳膨食積。”醫者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