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看著她說道:“你對他的憐愛以及悲傷,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正如我對桑桑的疼惜,也不會得到世間的認同,更何況我不喜歡你弟弟。”
李漁盯著他,滿懷恨意說道:“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殺死的是父皇的兒子?父皇真的會同意你這麼做?”
“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千年以來,從來沒有人能夠在皇宮裡殺死李氏皇族的人?不錯,正是因為驚神陣一直在保護著皇宮。”
“剛才在大殿上,我一刀斬下的時候,宮中數座大殿簷上的簷獸,都有反應,只不過它們的氣息在認出我後,被迫斂去。”
寧缺看著她平靜說道:“為什麼?因為陛下把長安城這座驚神陣交給了我,也就是把你們李家所有人的性命交給了我,任由我處置。”
李漁身體微震,臉色愈發蒼白。
“原來如此,原來父皇他寧肯相信書院,也不相信我們這些兒女,在他看來,只有書院才是我大唐真正的保護者……”
她看著寧缺刻薄嘲諷說道:“大唐眼看便要滅國,書院卻一直不動,像老鼠般怯懦地藏在山裡,不知道父皇他會不會後悔當初的選擇?”
寧缺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說道:“這就是你不如皇后的地方,她絕對不會懷疑陛下的決定,而且她當年曾經親身感受過老師和書院,所以哪怕我與她仇怨極深,她在選擇相信我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絲毫保留。
“只有眼睛被樹葉遮住的人,才會看不到書院的後山,才會真的以為書院會因為恐懼而選擇躲避,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的師兄和師姐們,這時候肯定正在準備戰鬥,為大唐和書院而戰鬥。”
李漁低頭沉默不語,也不知道會不會相信寧缺的話。
寧缺並不在意這些,看著她繼續說道:“我回長安城的目的,自然也是戰鬥,我要儘快平息長安城裡的混亂,確保驚神陣沒有任何問題,然後拿到陣眼杵,只要做到這些,那麼無論西陵神殿如何強大,也攻不進來。”
他很認真地講述著自已的計劃,像是在做解釋,只是此時根本沒有必要對李漁做解釋,所以顯得有些怪異。
“我說這些,是要告訴你大唐不會亡。”
寧缺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眼中那抹不吉的灰霜,繼續嘗試消解她的死志,冷漠說道:“如果你要向我或者書院報仇,那麼首先需要活著。”
李漁的眼睛終於有了些光澤。
此時她已經猜到了寧缺的意圖,問道:“你為什麼要我活著?”
“如果你活著,忠於你和李琿圓的大臣和軍隊,情緒能更安穩些,朝廷的軍令政事能夠得到更有效率的執行,在這種危急關頭,任何有利因素我都不會放過,所以我需要你活著,為大唐繼續奉獻你的力量。”
寧缺說道。
李漁盯著他的眼睛寒聲說道:“你完全可以換一種說法。”
寧缺說道:“大唐現在需要你活著?我不認為這種言語上的修飾在當下還有什麼意義,殿下聰慧,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李漁的身體微微顫抖,像是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說道:“你太冷酷了。”
寧缺說道:“長安城外當著你派去的那些老大人的面,我說過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冷酷起來會是什麼樣,不過只要活著,你會有機會看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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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垂幕之年第一百一十一章 去打仗哩(第二更)
在多年後,世間對那場波瀾壯闊的戰爭記述中,唐國最開始的反擊,便是從寧缺護送皇后和六皇子返回長安城,殺死李琿圓的那一刻開始。
但事實上唐國最開始的反擊並不是來自寧缺,不是對金帳王庭作戰的鎮北軍,甚至不是帶領驍騎營孤軍出長安,去直面東疆數萬侵略者的朝小樹,也不是讓清河變紅的誓死不降的水師官兵,而是來自一名農夫。
在大唐南方肥沃的原野間,有一個村莊。
村旁有溪,溪畔有石磨坊,磨坊對面是一片隆起的草甸,上面搭著密密麻麻的葡萄架,架上的葡萄早已摘走,只剩下一些發育不良葡萄被人們遺忘在原處,蒙著秋天的寒霜與灰塵,看著很不起眼。
這是一個美麗的村莊,但和唐國別的村莊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看上去就和草坡上懸在葡萄架下的那些小葡萄串一般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