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上加難。她不正面去回沈翼的話,只問他,“拉我去哪裡?”
沈翼轉頭看她一眼,“你忘了?你說在走之前,把這附近能玩的地方,都去玩一番,只有我和你。今天我騰了大半日時間,帶你出去。”
姜黎記得,這是她在他傷還沒全好的時候說的話,原當他忘了,結果他還記著。她轉頭看看他的側臉,沒有說出拒絕的話,哪怕是賭氣嘴硬的假話。就連昨晚上讓她生氣的那事情,她也沒提出來說。大約心裡隱約明白,說不說,都沒什麼意義。
姜黎不會騎馬,便與沈翼同騎一馬,她在前頭坐著,沈翼在後面把她護在懷裡,手裡拉著韁繩。沈翼說這附近也沒什麼好去處,也就玻琉城能去逛上一逛。從營地到玻琉城,大約有三十里地的路程,中間有三座小三頭。其中都有崎嶇山路,馬兒倒是也走得,只是吃力些。
一路上,姜黎後背貼著沈翼的前胸,到了玻琉城外下馬的時候,後背已經蹭出了熱汗。她下馬後看著沈翼去把馬兒栓在馬廄裡,叫人看著,自己拽了拽後背的衣服。等著他過來,一道兒走著往城裡去。
玻琉城畢竟只是個邊境小城,沒有京城那般的恢宏大氣。但是城門樓確是極高的,大約是這裡常年動盪,總有戰亂,為守城所築。
姜黎跟著沈翼入城門,走過幾條街道,去到繁榮些的集市。姜黎打小出生在京城,沒去過別的地方,看這會兒也算是新奇的。雖比不得京城繁華,但基本有的酒館茶館妓…館賭場之流,那也是不少。走到人多的地方,沈翼便拉了她的手,大約是怕她走丟了。姜黎也就任他拉著,自個兒仍是四處張望。這會兒也沒有那小姐的架子要顧慮,愛看什麼看什麼。
走了一氣,沈翼拉她進一家客棧,在店角找一張桌子坐下來。這會兒也到了午時,該是吃飯的時候了。沈翼叫來小二,點了幾道菜,鴨絲掐菜、鳳尾魚翅、繡球乾貝、飛龍湯等。姜黎看著那菜一道道往桌子上端,眼角發紅,並不拿筷子去吃,只是看著沈翼。這些菜,都是她愛吃的,沈翼記得。
沈翼看她不動,便把筷子拿去她手裡,並夾菜到她碗裡,說:“吃罷,吃完再帶你去逛逛。”
姜黎不說話,吸吸鼻子埋下頭來吃飯。她很久沒有吃過這些東西了,吃起來全是記憶裡的味道。會想起許多事,會難受。可她忍著,忍到把飯吃完,給沈翼露一個笑臉,問他:“下面去哪裡?”
沈翼拉著她的手,帶她去茶館,點她愛吃的六安瓜片,乳酪、如意卷。去後臺點一出她愛看的戲,聽到結束,給她一個懷抱,讓她把爬了滿臉眼淚的臉埋進他懷裡,染溼他大片衣衫。沈翼便撫她的背,什麼安慰的言辭都不說。
等出茶館的時候,太陽已悄悄偏西。姜黎看著西側落下天際線一半的紅日,只覺十分刺目,便眯了眯眼。她伸出手去拉沈翼的手,轉頭看他,“我們回去吧。”夕陽的紅光打在她臉上,印紅半側容顏。
沈翼牽著她的手出玻琉城,夕陽最後的光影把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出城門的時候,最後一絲光線也隱沒到了天邊線以下。沈翼去牽馬,掏了銀錢給那看馬的老者,老者看看他又看看姜黎,笑著道:“剛成婚的小夫妻吧?般配得很般配得很!怎麼樣,城裡好玩嗎?”
“好玩。”沈翼扶著姜黎往馬上去,回老者的話,“我家娘子甚是喜歡。”
老者樂呵呵地笑,看著兩人上馬離去,轉身吹著口哨又給剩下的馬兒喂草去了。
姜黎在等馬走出二三里地的時候才說:“誰是你娘子?”
沈翼在她身後笑,忽揚起鞭子打了馬屁股一下。那馬兒跑起來,他便在姜黎耳邊說:“我這全身給你了,你說誰是我娘子?”
姜黎這又聽不懂了,回頭看他,風吹得她碎髮凌亂。沈翼知道她看得什麼,便又道:“昨晚故意氣你呢,想知道你會不會生氣。就我沈翼在京城那臭名聲,誰家清清白白的閨女願意嫁給我?”
姜黎轉回頭去,聽沈翼這般輕鬆地提起過往的事情,自己心裡也鬆了下來,回他的話,“怨我咯?”
沈翼還是打馬騎得快,不像來的時候慢吞吞的。大約是看太陽已經下了山,想早點趕回去。他打得馬兒直跑,嘴上仍回姜黎的話,“從前怨,可是錯了。”
姜黎抓著身前的鬃毛,不再接沈翼的話。她也明白,沈翼能說出這話來,大約就是把那件事從心底放下了。本來的不可說,變成了可說,也就不再是心結。她感受著風都耳邊擦過去,微微眯起眼睛。她還想問秦泰的事情,可發現自己心裡隱隱還有結釦,沒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