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也懶得與她爭辯,只道:“忘了也好,以前的事沒一樁好的,記著幹什麼?橫豎這會兒他身邊就你一個,要不要你伺候都沒人跟你爭。忘了就沒有恩怨,你也不必日日揣著小心,生怕在他面前說起不該說的,惹他發瘋。這樣倒好了,可以放寬了心。”
姜黎看向阿香,走了數步,“如果忘了,那他還是沈翼麼?”
阿香回問她,“那你現在還是姜黎麼?”
姜黎抿氣,沒再說話。其實這個問題於她而言,沒有什麼可以去思辨考慮的。不管沈翼忘沒忘,從今兒起要不要她伺候,他們之間都沒有什麼可見的平等的未來可言。她又開始自悔,覺得自己之前不該陷在那種柔情蜜意裡讓自己動了不該有的心。沈翼確實是要娶妻的,而那個會被人稱為沈夫人的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是她。
姜黎嘆口氣,遠方的火把在眼睛裡跳動,腳下的草枝葉,青黃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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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清晨,空氣冰涼拂面,出帳篷打一個激靈就驅走了瞌睡蟲,連哈欠都再打不出一個來。
姜黎今兒沒往沈翼帳篷裡去服侍,阿香也沒再絮叨多問什麼。擱之前,她還從中撮合。但經過三四個月的相處,阿香自覺自己已經不能再摻合到姜黎和沈翼中間去了。兩人間的感情早發生了變化,那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和別人沒有關係。
姜黎跟她們照常一起去伙房吃飯,然後去河邊洗衣服。女人們之間的話題就那些,反覆嚼來嚼去,沒多少新鮮的。如今最新鮮的,大約就是和親的事情。軍營也早就傳開了訊息,說九月二十二日一過,接到朝中的指示,大約就可以回京了。
姜黎不在人群堆裡說這話題,因為沈翼答應帶她回去,卻不能帶所有人。這話一旦說與大夥兒知道,她們心裡怎麼都會不自在。是以便閉口不提,只私下裡和阿香說。有時候想想覺得對不起眼前的這些女人,但事情總是不能萬全的。到這會兒為止,姜黎都不知道能不能也給阿香爭取來這機會。
她低頭按著盆裡的衣服,聽女人們說:“要是真能回去,你說會不會想這裡的生活?”
有人接話,“誰想這裡啊?有什麼可想的?”
姜黎還是埋著頭,忽被旁邊人撞了一下。她這才抬起頭來,不知所以地看向撞她的阿香,“怎麼了?”好像沒找到她說話吧?
阿香便朝沿河往南的方向努努嘴,卻沒說什麼。姜黎不知她幹嘛,只朝著她努嘴的方向看過去,正見那棵葉子凋了大半的歪柳樹下站著個高大的身影。眯眼細看,不是沈翼又是誰?
其他人這會兒也將注意力轉到了那柳樹下,都對姜黎說:“快過去罷。”
姜黎不站起來,“又不是來找我的,他大好了,不要我伺候了。貿貿然過去,擾了他興致,待會兒討打。”
阿香看著她笑,女人們也笑。主子沒叫,自個兒往前送打擾主子興致,確實是不合禮數的事。但帳裡的女人們多多少少都知道姜黎和沈翼的關係不簡單是主子和奴才,是以這會兒又拿她打趣起來了。橫豎沈翼站得遠聽不見,只說給姜黎聽,說什麼——
“小兩口吵架,床頭吵床尾和。”
“沈將軍等閒可不來印霞河,定然瞧你來的。”
“你不去麼,不去叫蘇煙絡去。”
蘇煙絡:“去你的!”
姜黎聽得發臊,聽到蘇煙絡說話又忍不住笑起來。她這就不想聽她們再說下去了,不知還要說出什麼來,因便從人堆裡站了起來,說:“你們不愛要我洗衣服,我後山上撿柴火去。”說罷不等人再說她什麼,自抬步去了。
她往北去,不看南邊兒柳樹下站著的沈翼。沈翼卻是一直拿餘光掃她的,看她走了,在柳樹下稍站了會兒,便清清嗓子自顧轉身也走了。走的方向不是軍營,那也是明擺著隨姜黎去的。
女人便又興奮起來了,只道:“瞧瞧,瞧瞧,我說什麼,就是來找她來的。”
那廂姜黎一直往北走,去到小山山腳下,便停下步子回過了身。沈翼不停步子,往她面前走過去,到她面前停下,開口問:“氣還沒消?”
姜黎看他一眼,而後把目光轉向別處,“沒有生氣。”
沈翼上去拉上她的手腕,一面把她往營地拉,一面說:“沒生氣罵我是豎子小人?沒生氣跺腳?沒生氣把給我插的桂花拿走?”
姜黎任他拉著,心底某個地方還是不受控地起情緒。不該有的心思有了,再想收回來,就沒那麼容易了。更何況,還要在與這個男人仍舊保持關係的情況下收回,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