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這又把頭微微往一邊歪,回他的話,“問出來了,是蘇州人,叫梁問山,說在蘇州有自己的綢緞莊子。之前來京城消遣,看上了我妹妹,不知中間發生了什麼,花了大價錢把人贖走了。”
沈翼給她擦完髮根,又去揉髮梢,“有了名姓並知道是哪裡人,一去就能找到。你怎麼想的,想親自去看看,還是我派人把她接過來。要從那男人手裡把人要出來,怕是不容易。”
姜黎也知道這理兒,嘆了口氣,看向沈翼,“就算能要出來,也不要的。她能跟那個男人走,大約就是瞧出了那個男人可靠。從醉花樓贖個姿容不差的姑娘出去,得花多少銀子?怕就是不要一千兩,八百也是免不了的。這男人肯為她這麼花錢,那必然是真心待她的。我也想去見她,可是不知道,這麼冒冒然地出現,到底好不好。”
沈翼把姜黎的頭髮擦得不滴水珠子,拿著那已經溼了的巾子又擦擦手,“你不知道她現在到底過得怎麼樣,怕突然出現,打破她現在平靜的生活?”
大約就是這樣吧,姜黎也不能把心裡的想法盡數說清。她嘆口氣,衝沈翼點頭,只覺心情複雜。
沈翼把手裡巾子拿去架子掛起來,“這樣,我先派人去蘇州打探打探,看看她現在過得到底如何。如果她過得很好,不需要你這個姐姐出現,咱就不插手。但倘或她過得不好,還是思念親人,愁容滿面,你再決定要不要去見她。”
姜黎看著沈翼掛好巾子往她這處過來,覺得這先試探的法子最好,因點點頭,“那還是要麻煩你。”
“到這會子了,跟我還客氣?拿我的錢去逛窯子,怎麼不見你客氣?”沈翼走到她跟前,伸手到她面前要拉她起來。
姜黎嘴角抿著笑,抬手搭上他的手,起身和他一起往榻邊去。頭髮這會兒還半溼著,不能立馬就睡下,只得坐在榻邊再等一陣子。說兩句閒話,沈翼隱約想起一事來,又問她:“你那妹妹,是不是叫姜婧?”
聽到這個名字,想起從前,恍如隔世。姜黎抿氣點頭,低聲道:“你還記得?”
“記不大真切了。”沈翼也覺感慨,想起那時的事來,彷彿還在昨日,而後恍惚,卻又覺得是上一世的事情了。他還隱約記得姜婧這個名字,其他的便什麼也想起來了。
姜黎側腦靠在他肩上,聲口緩慢起來,“她這會兒有個花名,叫詩青。不知道到底是用的哪個名兒,大約是不會再用姜婧這個名字了吧。她比我有才學,也穩重,原該配最好的人家。”說到這裡姜黎開始吸鼻子,“我有時候就會怨恨老天爺,為什麼讓我們出生就富貴,享受了十多年人上人的日子,到頭來又低賤到泥裡,任人踐踏。”
沈翼拿過她的手來,十指相扣地握住,什麼話都不再說。有時候一種無聲的依靠,大約比說什麼話都有力量。
+++
次日沈翼便在軍營裡找了兩個能放心用的人派去了蘇州,任務很簡單,找著絲綢商人梁問山,找到醉花樓的詩青姑娘,看看她現在過得怎麼樣。好與不好,都回來細細稟報,但切不可驚動了他們。那兩個人領下任務後著便衣騎馬而去,姜黎也便開始了在軍營裡耐著性子等訊息的日子。
她知道這不是件難辦的差事,但蘇州距京城路途遙遠,那兩人便是快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在路上來回走一個多月。再說,你能真讓人不眠不休一氣跑下去麼?跑不死人,也得把馬給跑死了。是以,從出發到歸京,大約得用兩個月稍多些的時間。
姜黎掐著手指頭算,這會兒是六月份,兩個月過後,那便到了八月份。在八月底之前,那兩個人應該是能把訊息帶回來的。因就這麼一天天地數著日子等著了,自己平時的日子無多風波,照常平靜。
帳裡的女人們喜歡在一早起來的時候去河邊洗衣服,這會兒涼快。姜黎和如意都懶些,拖著阿香,三個人便不是每天都趕了早兒過去。有時候等別人洗完了才過去的,也有時候直接過了午時再去,橫豎沒人催著,都隨自己安排。一般將士們洗衣服,都是在傍晚,她們只那一段時間不往河邊去。
今兒如意和姜黎又犯懶,吃了早飯便在帳裡閒著,不想出去。阿香隨著她倆,自己也放閒在帳裡待著。隨便找些零嘴兒吃吃,說些閒話,一上午也沒那麼難打發。只那幾個女人洗衣服回來的時候,忽找姜黎說:“河邊坐了個小娘子,像是上回你帶來帳裡的那個,讓你得空的話過去。”
姜黎聽著這話,自然想到是韋卿卿。雖不知她突然來做什麼,然這也就不坐著了,起了身出帳篷去。那如意要上來跟著,叫她讓阿香給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