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前去孽海樓,而今日她忍不住去另一個地方。清寂的僻巷,悠長的大街,在雨後的涼爽裡,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手中的錦帕攥緊在了胸前。
楚士雄跪在都尉府的廊簷下。
皇后在寬敞的頭院天井裡止了步。庭院裡濃廕庇日,清輝淡淡地瀉滿整座院子。不遠處幾聲蟬聲裊繞著葡萄架,架下兩個侍女匍匐在地,風送滿庭芳香,葡萄晶瑩可挹。
皇后突然冷笑起來。
“皇后,有事兒?”
“還是那件事,但是又添了新內容,你絕對想不到,想必你有興趣。”
楚士雄窺視皇后一眼,那眩目的毫光旋即離開了她的視線,揚手揮去了周圍的侍衛和侍女。
“秋菱不但沒死,她還生下了青瑣那丫頭。”皇后悠悠說道。
楚士雄身子一凜,陡然變色:“她跟誰?”
“皇上。”皇后眼盯著他,那兩個字彷彿從牙縫裡冷冷嘣出:“這狐狸精,早料著有這麼一日。本宮總算明白她為何有點痴呆了。”
瞧著楚士雄的臉色逐漸發白,皇后竟咯咯輕笑起來:“難為你還如此痴情,你的心上人愛的是皇上,也難怪她屢次拒絕你。”
“皇后!”楚士雄突然衝著她低吼:“她知道的並不多是不是?你是因為心存嫉妒,才藉口讓為臣捉了她對不對?”看皇后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楚士雄從心底狠狠咒了一句,這毒婦。
皇后並未生氣,自顧說著:“就怪當初下手欠狠,總以為她已經嚥氣了。你也知道,本宮是最見不到死人的。當初只盼著她快點死,看她的臉血肉模糊的,能不憷嘛。雖說是交給李總管他們乾的,讓她死是你我想出來的。你說這丫頭的出現,是不是就意味著這狐狸精的靈魂還未離開皇宮,不會陰魂不散地和我們糾纏下去吧?”
空氣中似有陰冷的氣流浮動,皇后不禁雙臂撫肩。緘默良久的楚士雄抬起頭來:“皇后要如何?”
很簡單,除了她,她終歸是個禍患。”皇后的聲音也是陰冷的:“別讓濂兒發現,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
正說著,任浮在庭門處出現,楚士雄並未喝令他退下。皇后正納悶著,任浮徑直向庭內走。“皇后暫且不要動。”楚士雄低沉的聲音。皇后的身子僵了僵,說時遲那時快,任浮不知何時已經出劍,一道白光直射向枝葉繁茂的樹陰,隨著一聲慘叫,一個黑影重重的墜在了地面上。
皇后大驚失色,跟著楚士雄走到倒地的人面前,劍頭不偏不倚插在那人的胸前,看樣子當場斃命。任浮彎腰從屍體上搜出一塊玉牌,雙手呈給了楚士雄。楚士雄接過玉牌,臉色隱在陰翳中,隨手遞給了皇后。皇后瞥了一眼,不禁失聲輕呼:“皇上…”
“皇上已經注意上我們了。”楚士雄沉言:“以後你我少走動,免得再讓皇上發現什麼,這對太子殿下也不利。皇上早晚會立儲君的,請皇后沉住氣。至於那個小丫頭,為臣自會處理。”
皇后惶恐不安的走了,一路仰望天空,黑雲壓城,彷彿預兆著一場危機的到來。她並未讀得出楚士雄下一步會幹什麼,她畢竟是婦道人家,總相信楚士雄這座山不倒,天濂就會平穩安全地過渡到龍袍加身,到時候,她就是至尊至上的皇太后了。
日頭躲藏在一片雲彩裡,廳堂剎那間黯淡下來。楚士雄懶懶的蜷在虎皮軟榻上,手裡把玩著任浮的寶劍,臉上似笑非笑:“好劍啊。”手指輕輕劃過,依稀有鮮血染在指尖上。
美人已經換了湖青色的衫裙,衣袖繡滿姣白的木蘭花。兩腮豔若桃紅,黛眉彎挑,雙眸顧盼。施施然一禮,水袖飄拂,揚袖踏地,凌空旋舞,令人遁入仙境。楚士雄微闔雙目,思緒飛揚。
搖晃著的木蘭樹下,露珠紛紛從木蘭花上滾落,她張開小嘴,將露水、陽光和空氣貪婪地吮吸進去,整個身子籠罩在耀眼的花雨中。他想抓住她,木蘭樹下空無一人…
“秋菱,我們談談…”他追上她,拽住了她的衣袖,她像受驚的小鹿掙脫開了。
旋舞的美人低首含情瞧著他,身子徐緩縮到明柱後面,那注滿脈脈溫情的笑靨在明柱後面閃動又消失,充滿了迷惑,彷彿是夢境中抓不住的東西。他突然攥住了迤地的水袖,使勁一拉,她嬌叫一聲飛旋了過來。一臉的矜持散盡了,蜷縮在他的懷裡,真的像一隻受驚的小鹿。那在夢境中無數次重複的風景,那無法捕捉的虛妄,都真實的緊擁在他的懷抱。那如蘭的氣息和白皙纖細的肌膚…
天色陰暗下來,彷彿在一瞬間盡失了顏色,美人慘白的臉。蒙朧的暈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