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女侍應生有大小彷彿、陳設各異的專用香閨一間,房首裝有編號之綠燈,亮時表示正在上班,房門必然緊閉,我們走過軍官部時,進了一間沒有亮燈的十調號香閨。
十×號那位娟娟小姐正斜靠在床頭看小說,看到總幹事帶著客人進來,連忙衣衫不整地起床相迎。趁她忙著張羅茶水的機會,我打量這間小小洞房的佈置——最顯目的是一張龐大的雙人床,幾乎佔去了房間的三分之一,鋪著精緻的大甲草蓆,床頭並排放著兩隻鴛鴦戲水的繡花枕頭,那本沒有看完的《感情的債》也放在一旁,折出花式的錦被則斜置在床當中,潔白的麻紗蚊帳吊在銀質的掛鉤上,床頭有衣櫃一個,衣櫃上零星地堆著兩個皮箱和鞋盒,緊靠著衣櫃有一張新的茶几,上面堆著好些小說和雜誌。正播著爵士音樂的收音機也放在那上面;茶几的對面有一張小圓桌,桌旁散放著幾張椅子。東西對開的窗子被厚厚的藍色窗幃掩蓋著,四壁牆上張掛了一些中外明星彩色的照片,在那些照片中惟一配上鏡框的,是一位著高中制服帶著“×中”符號和領章的女學生。
許是我端祥那幀女學生的相片出了神,娟娟客氣地端來香片茶我也不知道接。於是她找話說:“那張相片像我麼?”
“是不是你妹妹?很像你,不過比你……”
“比我年輕是嗎?兩年前的我當然比現在的我年輕了。”她不在乎的談吐,好像談別人的事。
“噢,那你為什麼不讀書呢?”一位讀過高中的女學生會來幹這行,怎能不使人驚奇?
“對不起記者先生,我這兒沒有新聞,也無可奉告,除非你希望聽一位女孩子對現實的控訴!我十七歲時死了父親,母親憂傷過度病倒了,弟弟妹妹年紀都小,首先我輟學做事養家,每個月三百的薪水不夠付母親的藥錢,親戚朋友也疏遠我們,弟妹們吃不飽飯上學也沒有精神,於是我矇騙母親,偷偷的以父母給我的本錢去掙錢為母親治病,由於年紀輕,經驗不夠,被警察抓到了,以'私娼'罪名移送金門來,但大多數姐妹多是自願簽約的。
“每當我被客人支配屬於上帝的靈肉,我就想該如何支配屬於魔鬼的金錢,所以每當我痛苦時,我就以忍受了片刻的痛苦能得到大把鈔票來安慰自己。記者先生,你別笑我是個拜金的人,但是金錢能醫治我母親的病,能供給弟弟妹妹的學費,更主要的是我不能像這樣容易的做另外的事而得到這麼多的錢。
“每個月我要匯兩千塊錢回家,為了達到這個數目,我儘量使客人滿意,於是我的票售出就比較多和容易。初來時夜深人靜我也曾偷偷的仗位,後來習慣了。也許是麻木了,我就不常哭了;再說到軍中樂園來的人,都是找快樂來的,平常出操、做工、作戰緊張的身心,希望到這兒獲得暫時的鬆弛和舒適,我怎麼好意思讓他們感染我命運的哀怨呢?
“到軍中樂園來的人,各種階級和兵種都有,戰士規定到戰士部去,士官也有士官部,到我們軍官部來的以尉級軍官較多。
“並不是校官就不能來,我隔壁房間的十×號,就有位上校組長每晚必定來報到的。校官以上的軍官要娛樂可以進'高階班',那是矗立在金門模範縣新市實踐新洋的一座洋捧,因為房子高,同時去的也多為高階長官,於是就有了'高階班'的雅號。”
進“高階班”的軍官,不一定要買“娛樂券”,還可以打茶圍,那就是召小姐來談情做愛一番,泡一杯清茶十塊錢,就可以銷魂十五分鐘,正式雲雨的代價是新臺幣三十元,纏頭之資多多益善,據說幾位官拜將級的高階軍官。也常往“高階班”行走,其中以上校前去消遣的最多,更不乏家有妻子兒女成行者。
一位從事文化工作、官拜上校的長官說:“只要不過忘對家庭責任,偶爾逢場作戲,是我去'高階班'所持的立場。”
年齡方面:三十歲左右猶未婚配者去的最多,二十來歲的臺籍官員去的較少,四十左右的軍官和士官多為軍中樂園的常客。有的開明部隊長,更鼓勵部下到這方面去正常解決“性”的衝動,據說到軍中樂園也是請假照準的理由之一。
我專心聽這位歷盡淪桑一奇女的傾訴,沒注意總幹事何時買了熱騰騰的小籠包子,又捧來一大盆滷菜,早有小廝安排下四副碗筷,卻不過他們殷勤的挽留,權且與總幹事分別就了賓主之位,娟娟和民事官分坐兩旁。娟娟更從茶几中取出一瓶金門高粱來說道:“好菜配上好酒。我希望記者先生和民事官不醉無歸!”
娟娟替我挾了塊白切雞放在我碟子中:“你喜歡這雞腿麼?”一直保持沉默的民事官也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