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案子了結,李某仁被判斬立決。其餘做偽證的大夫證人、貪贓枉法的官員,有的抄沒家產,有的流放充軍。並無一人漏網。
百姓交口稱快,都贊朱傳宗不畏強權,處事公正。
朱傳宗再見吳思遠時,得意地道:“吳先生,你看我不但斷清了這個案子,卻沒像你說的那麼嚴重,可見你說的官場環環相扣的理論,也不盡然啊。”
吳思遠微笑道:“大人錯了。李某仁之所以有左相這個靠山還被你扳倒,是因為你有更硬的靠山,當今皇上,官場上最大的環,就是皇上啊!”
朱傳宗怔了片刻,無言以對了。
吳思遠道:“不管怎麼說,大人這次又斷了個大案,也是好事。以後多在官場中歷練一下,成就不可限量。”
朱傳宗經此一事,對吳思遠更敬佩了,道:“先生多給我講講官場中的學問吧。”
吳思遠道:“大人這些天在衙門辦公,見多了公文簽字,我便為大人講講這個。官員們這簽字的學問可大了,凡下屬見到官員簽字『按規定辦理』,這意思便是可以辦理,一般都趕快辦理,因為下屬向官員表達忠心的最好方式之一,就是敢於為官員承擔風險。以後上級衙門在調查這些事時,凡是簽字為『按規定辦理』的都可理解為簽字沒錯,錯是錯在部下沒有按『規定』辦理。”
朱傳宗道:“真是歎為觀止,這簽字學問可真大。”
吳思遠道:“劃圈也有學問。現在官員為了節省時間,籤批檔案就用劃圈來代表『同意』的意思。一般人看到官員在案卷上劃了圈,就按照同意的意思辦理了。其實卻不知道,怎麼畫圈,可有學問。”
朱傳宗道:“哦?請指教。”
吳思遠道:“有些案件,在層層官員批閱時雖然劃了圈,後來竟然沒有官員負責。原來官員不是在呈文要求辦理的『辦理』兩字上劃圈,而是將圈圈劃在模稜兩可的中性詞或自己的名字上。只要不是圈在『同意』或『辦理』之類的詞上,均可理解為官員還沒有同意。所以,上級官員來查案時,這證據不能靠猜想和想象,這是不能追究單位官員的責任。”
朱傳宗道:“高明,實在是高明。這些都是書上所沒有的,要不是聽先生說起,還真不曉得還有這門學問。”
吳思遠道:“還有『同意請某某處理』,讓人如墜雲裡霧裡,『同意請某某處理』,同意二字後面沒有逗號,也沒有字句間隔,你說我同意辦這件事也行,你說我只同意某某人來處理這件事也行,意思多的是呢,總之責任都不在他。”朱傳宗虛心請教,不知不覺就講了半夜。
他雖然破了此案,反倒見多了其中的陰暗,因此一點也不開心。回到家中,還是悶悶不樂。
薛金線正在房中繡花,邊繡邊問道:“相公,你剛破了大案,又有皇上嘉獎,又有百姓稱讚,還有什麼發愁的事?”
朱傳宗看著嬌媚的娘子,憂愁也漸漸去了。摟著她香肩,將吳先生說的環環相扣的說法,講了一遍。嘆道:“這些交織的關係真是可惡,要是能全消除掉就好了。”
薛金線想了想,低下頭去,接著做活。嘴角卻露出盈盈笑意,似有所思。
朱傳宗涎著臉兒湊過去,道:“金線,你敢笑話相公?”
薛金線嗔道:“小女子哪敢呢?那些治國的大道理,我可不懂。不過聽你說的,官場中的關係網,跟我們織布刺繡,倒有些像。若是線頭亂了,那麼這布就七零八落,散亂破碎,若是條理分明,那麼還是一塊結實整齊的布料。”
朱傳宗聽了大夢初醒,笑道:“你原來是在提醒我!對啊,既然是人當官,關係就難免存在。解決的辦法不是消除,而是規範。只要彼此制約牽制,也就不怕有人徇私亂法了。娘子,你可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朱傳宗想通了此事,愁情盡去。往翰林院去的也勤了,每日研讀前人著作,找尋規範制約之道。薛金線見他用心學問,也自歡喜。
轉眼過了半年。朱傳宗被皇上特批,順利從翰林院畢業。因為他先前破了好幾件大案,皇上也賞識他的才幹,就將他從督察院調到刑部,提升半級,任從三品的刑部侍郎。
他到了刑部衙門月餘,也沒遇著什麼要案。一日閒得乏了,想起許久沒回朱府,幾位美人一定想得緊,心裡就有些癢癢,就告了病假回家去了。
朱傳宗往家走去,快到門口時,忽然見有個女子遠遠的朝他招手,他見那女子眉目如畫,美貌動人,正是多時不見的水靈兒。他急忙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果然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