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道,“我知道,嵇大人差點要了你的命,問了等於害了你說的那個誰……儲天際。春闈的事你女人家更不要去打聽。偷偷跟你說,嵇大人他們與你的乾爹等人不是一路的,到時魚死網破誰知道?母后要我插手,我才懶得插手,還不如做個逍遙自在的大皇子。上次的事,母后還打了我一巴掌。唉,當大皇子難啊!”
想起了皇后娘娘陰鷙的眼神,休休凜凜打了個哆嗦。她覺得眼前的大皇子很可憐,自己不能再讓他惹麻煩了,便站起來想告辭。這時蕭韶站了起來,打了個酒嗝。想是有點站不穩,他扶住休休的肩膀,親熱地拍了拍:“別走,咱們再說說話。今夜本宮開心,拿酒來!”
“放開她。”
低沉的聲音響起,接著,一道陰影擋住了蕭韶的視線。
蕭韶眯了眯眼睛,待看清來人,笑起來:“你看你看,美女一大堆,三弟更見風流。三弟,我和休休小姐正聊得開心,你喝你的去,別壞了咱倆的興致。”
休休一見蕭巋又出現,臉上帶著一團酡紅,知道他喝了酒又回來了。她決定躲開的好,便抽身想走。
偏偏蕭韶按住了她:“平日裡我做大哥的,會讓著三弟。可今日宮宴,休休不是你請來的,她愛跟誰聊就跟誰聊。”
說話間,蕭韶趁著幾分酒勁,順勢攏住休休的肩膀。休休臉一紅,身子直往後縮。蕭巋早已難掩怒意,雙手用力一推,喝道:“放開她!”毫無防備的蕭韶急急地後退幾步,終是站穩不住,仰面跌倒在草泥地上。
剛巧幾名宮婢聽到動靜過來探個究竟,看見這一幕,都驚呆了。在眾人的驚呼聲下,蕭韶的酒醒了。因是前兩天下過雨,待眾人爭相扶他起來,蕭韶一身緞袍沾滿了泥漿,不甚狼狽。他驚訝地看著蕭巋,一臉怫然地問:“你……你這是幹什麼?”
蕭巋自覺理虧,並不言語。蕭巋驕縱蠻橫慣了,蕭韶有三分忌憚這個弟弟。這次無緣無故當眾被欺,蕭韶縱然本性木訥,這會兒也似被激怒的虎豹,怒吼一聲,撲向蕭巋狠命地糾打起來。蕭巋力氣大,扭住大哥的手腕往地上一摜,蕭韶又摔了個嘴啃泥。
蕭韶自知不是三弟的對手,索性坐在地上哭喊。任憑休休怎麼勸說,他硬是不肯起來。
早有宮人稟報去了,皇上皇后聞訊趕到。皇后一眼瞧見兒子的模樣,心疼地拉住,又不得不保持皇后的儀容,喝問:“你們說,究竟怎麼回事?兄弟幾個平時交往和睦,幾乎沒紅過臉,這會兒必是有人挑唆!”
這時候,還在賞月的臣子、美眷都紛紛圍了上來。宮婢幾個誰都不敢開口,幾乎是驚慌地望向休休。休休自知躲不過,只好往前走了幾步。宮人不由得將手中的燈籠舉高,待休休的面目清晰時,皇后陡然驚出一身冷汗,剩餘的話就哽在喉嚨裡。
元宵之夜逸興正狂時,兄弟間大打出手,梁帝何等難堪。他鐵青了臉,一臉怒意:“我問你們,誰先動的手?”
蕭巋緊繃著臉,回道:“是兒臣。”
皇后眸子裡的顏色捉摸不透地變幻著,神色略略一鬆,開口勉力笑道:“陛下,您也知道,韶兒脾氣溫和,人又敦厚,斷不會兄弟翻臉的。這種有辱皇家體面的事,諸位大臣都親眼目睹,誰都庇護不了誰,臣妾請陛下明斷。”
這話分明是說給眾人聽的。
“寡人知道了。”梁帝沒好氣地說道,目光轉向蕭巋,“巋兒,跟父皇去翎德殿!”說完,轉身就走,一大群宮人侍從隨後跟上。
蕭巋臨走時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休休一眼,休休低頭裝作不見。眾大臣自是不敢多語,紛紛告退,一時曲終人散。
退散的人群中,有一雙明亮的眸子注視著休休,若有所思,清湛而深遠。
休休也發現了這雙眸子,她只是默默地望了他一眼,便垂著頭隨沈不遇離去。
她根本沒注意到,濃密的樹蔭下,鄭懿真正幸災樂禍地望著這一切。她覺得這件事好玩極了,沈休休欲哭無淚的神情更讓她樂不可支。她無聲地笑起來,珍珠耳墜隨著她的笑輕輕搖晃,恍如瀲灩。
翎德殿裡,梁帝蕭詧臉色陰沉地坐在龍榻上,兩眼盯著垂頭躬立的兒子。雖是喪失了原來的戾氣,但他的唇仍緊緊地抿著,深邃的眼中依然透著桀驁不馴。
梁帝突然大慟。
月光透過垂簾,被拉扯得斑駁迷離。燭火微微搖動,月亮變得模糊,一滴極弱的淚自皇帝眼角流下,就像天上流星即逝,落在塵世間,什麼都沒有。
這個孩子出生時,西梁正處於一元復始、萬物更新之際。穆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