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笑吟吟地觀看,不諧趣也不起鬨。他的目光慢慢轉移過來,正好發現休休也在看他,似是一愣,隨即露齒而笑,舉杯向她微微頷首。
休休抿了抿酒,也是微笑作答。
冗長的宴會總算結束,梁帝餘興正濃,攜眾人去池邊吟詩賞月。
眾大臣已有酣意,已忘了規矩沒了分寸,一時池邊果香酒醇,笑聲陣陣。皇后被女眷們簇擁著,伴著嬌滴滴的鶯聲燕語來至亭下,頓時裡面光華影香,環佩聲丁零作響。
休休生怕被皇后發現,急急忙忙退了出來。她環視周圍陌生的景緻,也不知道往哪條路走,心想皇后娘娘待不了多久,等她回去自己再出來也無妨。
她顧不得細想,徑直往一條小道走去。皎潔明月下,卻見蕭巋正迎面朝這邊緩步走來。她嚇了一大跳,微微施禮,低頭從他身邊走過。蕭巋停止了腳步,猛地一聲喊:“你去哪兒?”
休休自是不理會他,繼續往前走。蕭巋只好轉過身,追了上來,嘴裡嚷嚷著:“喂,沈休休,我在叫你呢!”
見休休沒有止步的意思,蕭巋叉腰站立,有點氣急地問道:“你……真的不願理我了嗎?”
彷彿有悵然若失的流水聲從休休的耳邊徜徉而過,她閉上眼,站住了。
“三殿下,我有什麼敢不理的?”
他走到她面前,定定地望著她,周圍頓時變得詭異一般寂靜。接著蕭巋輕咳一聲,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初一清晨我去母妃處,以為你會來。可等了半天,終是見不到你。”
她只覺得心湖突然洶湧,膨脹,擠得幾乎透不過氣來。但是她立刻垂下了濃密的睫毛,沉聲問:“殿下可有事?”
“聽母妃說,你後來得了一場大病。我尋思著,是不是與在行宮裡沒照顧好你有關?如果真是這樣,我的罪孽就大了。”
其實他想說,他已經知道她被綁之事,且是因他受累。這事盤踞在他心裡,總覺得有愧於她。但是他倨傲慣了,不肯明說,只等著休休能直接告訴他。
豈料休休不經意地牽牽嘴角,淡淡一句道:“殿下多慮了,這事跟殿下沒有關係。”
蕭巋大張了嘴,愣是接不上口。不過他不甘心,繼續說道:“你的手傷好了沒有?有沒有留下什麼疤痕?給我看看。”
月光似水,他近乎透明的影子在青磚鋪道上搖曳著,聲音彷彿來自空靈的閶闔般似夢似幻。他的一隻手抬起她的衣袖,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呼吸漸次急促起來,倏地掙開了手。
“殿下如果沒事,民女告退了。”
他受了冷遇,一隻手僵在那裡,說話也變得強硬起來:“你不是沈不遇的乾女兒嗎?這麼怕他?說不定他就躲在暗處,看見我主動接觸你,正得意地笑呢。”
她的唇邊也噙了淡薄的笑:“我只是個貧女,無處可靠。”
他回答得也乾脆:“我知道。”
休休心裡泛起苦澀。秋月曾問過她,她知道他多少?瞭解他多少?”
確實,她真的不必去了解他。
她撩起裙襬,飛快地往前走,沒聽到他追來的腳步聲,想來他是放棄了。她何曾不是想放棄?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近在咫尺,又彷彿隔著萬水千山。今夜算是個意外的碰面,待明日太陽東昇,什麼都可忘卻,心中便不會再有掛礙。
花木林一帶,有個醬色的人影搖晃著走路。夜風一吹,那人禁不住撲在欄杆旁,對著一叢鐵梗海棠大吐特吐起來。
休休不由得掩鼻,又對著那道背影沉思。她站在後面望著,直到那人吐完了,坐在山石上喘息,才輕喚了聲:“大皇子。”
蕭韶聞聲抬頭,醺然迷醉的眼睛半睜著,半晌才認出了她:“是休休小姐。不是又讓我救你吧?”
休休見他醉得不輕,去附近端了碗醒酒茶給他。蕭韶喝了,又一口噴出,道:“怎麼不是酒?休休,你我花前月下對酌如何?”
“大皇子,你醒醒。”休休拉住蕭韶的衣袖,問道,“想向你打聽個人,他叫儲天際。白日我在街上看見他,他正在大皇子的人馬隊伍裡。”
蕭韶揉了揉太陽穴,一臉困惑。此時他頭腦清醒了些,將手裡的醒酒茶一飲而盡,搖搖頭道:“我是去了嵇大人府上,碰上幾位應試的茂才,順便帶了他們一段路。至於後來,我就不管了。”
休休急問:“你可知道他們住在哪裡?”
“這是嵇大人他們管的,我哪兒知道?要不我幫你打聽打聽?”蕭韶好心,見休休神情惘然,突然想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