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縣還算太平。去吧,去吧。”
安心,不,現在她自己改名為安逝了,朝小菊揮揮手,總算脫得身來。
那日自她醒後,非常明白那個所謂的“家”肯定是呆不下去的,於是要求“阿爹”帶她四處打探有沒有人家要丫鬟,不要工錢,只管吃住就行。豈知由於長期飢餓的緣故,那些總管什麼的一見她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的模樣便紛紛搖手。灰心喪氣之際,卻巧遇此縣師爺,可能書生悲天憫人之心生來就盛,又驚見她居然能書會算,當即收了她做小書僮,算是有了個安身之地。
想想那日阿爹見她突然開口唸詩時張大嘴的表情,不由噗哧一聲笑出來。師爺也曾問她小小年紀怎知這麼多?她笑說自己不久前在野豬林中瀕死之際遇到了仙人,得到仙人點化。也許古人比較迷信,她這麼說他們竟都信了,之後一陣,據說野豬林裡的香火突然變得異常茂盛。
走走停停,沿路欣賞著二十一世紀所沒有的淳樸風景。
一大片一大片的水田,辛勤耕種的農夫,黃牛水牛哞哞叫,白髮垂髫悠然自樂。
縣府規定,新進府的丫鬟家丁每隔三月可回家一趟。但她並不想回那個“家”,他們不歡迎她,她也不喜歡他們,除了懦弱的“阿爹”外。
“金風蕩初節,玉露凋晚林,此夕窮途士,空軫鬱陶心——”她循聲望去。
不遠處有一座學堂,裡面十來個孩童在追逐嬉戲。堂外,一名青衣人對著田野徐徐念道:“樊噲市井徒,蕭何刀筆吏。一朝時運會,千古傳名諡。寄言世上雄,虛生真可愧!”吟罷淚流滿面。
她突然睜大眼,這個人,這個人難道竟是——!?
“先生,先生!”幾個小孩朝青衣人擁過去。
用袖子把淚擦了,他板起臉:“怎麼啦?”
一個小孩扯著另一胖胖童子:“他見我在練字,就故意打翻了硯臺,把我的書都給染壞了!”
“有這等事?”
胖童子見先生面色不好,慌了,拔腿就跑。
“別跑!”幾個孩子一齊喊道。
只聽“哎喲”一聲,兩個人影同時投入了大地母親的懷抱。
胖童子呼哧呼哧爬起來,見面前是個瘦瘦的女孩子,哼也不哼,徑自又往前奔去。
“你沒事吧?”青衣人及一幫小孩追了過來。
安逝拍了拍泥土,搖頭。
“好了,大家先回去唸書,待會兒我去查你們。”青衣人朝孩子們招招手:“小胖的事,我自會處理。”
幾個小孩摸摸鼻子,乖乖去了。
青衣人看著他們遠去,似是發出一聲嘆息。
過了半晌。
“欸?你還沒走?是不是傷到哪兒了?”
安逝笑笑,轉頭走開:“杜鵑再拜憂天淚,精衛無窮填海心。”
餘音嫋嫋飄散在風裡,青衣人一時呆住了。
淮陽五鳳樓。
時值公元614年正月十五,正是鬧花燈的傳統日子。初時為北周定例,到了隋朝便十分紅火了。彩燈如星河,人流如海潮,龍燈虎燈獅子燈,豬燈牛燈生肖燈,宮燈謎燈走馬燈,直把人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最好看的當屬縣衙五鳳樓前那盞一垂到地、綵緞裝成、裡面插了將近上百支蠟燭的麒麟燈了,觀者無不駐足讚歎。
“快來快來,猜猜這個!”人山人海中,一個綠衣服十四歲左右的小姑娘朝身後一名約七、八歲的女孩子使勁招手。
女孩擠過人群,仰頭朝身前一串大紅燈籠看去。
“明月落階前。打一字。”
“原來是個字謎啊!”綠衣姑娘瞪大了眼睛看那幾個字,只可惜字也許識得她,她卻一個也不認識它們:“小安,是個什麼字啊?”
“陽。”
“嗯?”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個‘陽’字。”安逝微笑,踮腳把字條撕下來。
“又猜出來啦!啊呀呀,小安你真是神童!”綠衣姑娘從她手中接過條子,塞進鼓鼓囊囊的袖中:“呵呵呵,解了這麼多,到時能好好去攤主那兒挑一些好東西了!”
邊說兩人又走到另一個燈籠下。
“先給兩勺葫蘆頭。打一花名。”側頭想了想:“兩勺葫蘆頭……哦,芍藥!”
當即又伸手去揭,好像掛高了些,正想叫小竹,半空卻伸過來一隻手,幫她取下了。
她訝然望去。
一個身著蘭色綢緞的少年正對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