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救人!”顧重陽話剛落下,阿納已經躍入水中,托起了那個婆子。
婆子年歲大了,嗆了水,上船之後眼巴巴地回望,見竹籃底朝天,驢肉火燒都漂在水面上,黃橙橙的甚是可惜。
“我的火燒,我的火燒……”婆子扒著船,哭得十分可憐。
“不過是幾個火燒而已,有必要哭成這樣嗎?”阿敏拿了乾淨的軟巾給她擦拭:“快擦擦,一會我送你上岸,趕緊回家換了衣裳,免得著涼了。”
婆子見那軟巾雪白是上好的細布,見船上佈置十分華美,顧重陽主僕三人更是穿金戴銀氣度不凡,頓覺瑟縮:“大小姐救了我的命,我弄髒了大小姐的船,不敢再弄髒大小姐的軟巾,我這就下去。”
說著,給顧重陽磕了一個頭,那一雙渾濁的眼中又落了好大一串眼淚。
顧重陽見她狼狽又悽苦,不由出聲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婆子抬頭看了顧重陽一眼,見她美的跟畫上的仙女一樣,一時分不清是夢著還是醒著,就吶吶道:“我們鎮上趙鄉紳的兒子中了童生,在門口搭戲臺唱大戲,我家孫兒調皮跑到戲臺上去玩,誰知那戲臺突然坍塌。戲臺不高,孫兒沒有摔傷,卻受了驚嚇,把舌頭吐了出來,就再也收不回去了,如今都五個月了,飯也不能吃,水也不能喝,眼看著就活不成了。”
“家裡的錢都拿來給他看病了,可還是沒治好。”婆子擦了擦眼水:“我今兒是頭一回出來賣火燒,還一個沒賣呢,就打了水漂了……”
“我略微懂些醫術,你家小孫子這病叫失驚咋舌,不是什麼大症候,我或許能治。你家離這裡遠嗎?”
“不遠不遠。”婆子此刻將顧重陽當成了救命菩薩一樣:“就在這鎮子上,大小姐真願意去給孫兒治病嗎?”
“我何必騙你?”顧重陽笑著對阿納道:“看看阿敏換好衣裳沒有,把我的銀針拿著,我們一起去給這老婆婆的孫兒治病。”
阿敏看了看人流如織的岸上,低聲道:“還是去問一問九郎吧。”
顧重陽點頭:“也好,我親自去問。”
她起身,朝王九郎的船艙那邊走去。
在門口卻被瑞豐攔了下來:“顧小姐,九郎最近很忙,沒空見客。”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從前她在京城的時候,要去見王九郎,不管有多忙,他都會放下手中的事情見她,聽她說話。
可自打他上次喝醉之後,他再也沒有露過面。
顧重陽不確定他是不是記得醉酒之後的事情,卻隱隱明白,他定然是不高興了。
她與他之間,一直都是她一廂情願,他根本看不上她。是她貪心,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之後不及時收心,還放任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他。屢次因為他的靠近而高興,甚至幻想著有一天能與他長相廝守。
顧重陽嘲諷地笑了笑,她可真是痴心妄想。
他是王九郎!
上一世他以摧枯拉朽之勢推翻了偽帝,扶新帝上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那些人攻訐他有不臣之心,他什麼都沒有說,第二天就在潭拓寺剃度出家。
他沒有娶妻生子,他看破紅塵最終坐化歸西。
這樣的人,什麼事都不放在眼中,又豈會看上她。
一次次地告訴自己不要太貪心,卻一次次地食言。
藉著酒勁,她接近了他,做了她夢中想做了事情。如今夢醒了,再無遺憾了,也該放手了。
她跟他從來就不是一路人。
顧重陽笑笑道:“我是想到岸上去,問問九郎行不行。”
“顧小姐稍等,待我問過九爺。”
瑞豐進去,很快又出來,臉上帶了幾分為難:“九爺說人生地不熟,碼頭魚龍混雜,小姐是女流之輩,上岸實在不太方便。”
顧重陽很失望,定定地站了一會就道:“我是想上岸看一個病人,既然不方便,那就讓病人到船上來好了。”
夜深了,岸上的喧鬧散去,皓月當空,江風攜著水汽吹得她身上涼涼的。
失驚咋舌不是什麼大病,只要將舌下負責伸縮的那根筋所在的穴位扎一下,氣血通暢,也就好了,剛才她用銀針幫那老婆婆的孫子治好了病,一家人千恩萬謝地回去了。
要擱從前,幫人治好了病,她不知道該有多開心。
可這一次,她一點也不開心,她很難受。她可以肯定,王九郎定然是記得那天喝醉時候發生的事情的,他一定覺得她輕浮不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