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慢些!”
“是,是……一……”
在阿染的數數聲中,奉書飛快地收回匕首,左右看了一看,拔腿便跑。
第33章 老馬翻迷路,羝羊竟觸藩
奉書憑著對惠州城一點殘存的記憶,朝著城門方向狂奔。她自從重新纏腳以來,每天走不過幾十步,每一步更是都慢吞吞的,從沒這樣撒丫子跑過。跑了片刻,雙腳便痠痛起來。但是她這些日子飲食不缺,力氣倒是增了不少,咬咬牙,反而跑得更快了。街上的行人見她一個大家閨秀不顧形象地奔跑,不免側目,但她也管不得了。
遠遠地看到了城門,她才忽然有些擔憂起來。門口守著幾排衛兵,都是元軍裝束,看樣子至少有三四十人,對進進出出的百姓一個個地盤查。她從來沒有在白天看見過城門的樣子,也不知道這裡居然會查得如此嚴格。
她急中生智,拉過一個挑擔賣柴的老翁,一邊喘著,一邊低聲說:“老公公,我假裝是你的孫女,跟你一起出城去,好不好?”不由分說,搶過他肩膀上的擔子,就想挑在自己身上。誰知那擔子卻比她想象的要沉重得多,她託不住,一下子又掉到地上。
那老翁拾起擔子,挑回自己肩上,奇怪地看了看她,好像在打量瘋子。
她又是一遭急智,摸出一小把錢,叮叮噹噹塞進那老翁手裡:“就說我是你孫女!”
那老翁錢還是認得的,全身一顫,連忙揣進懷裡,點了點頭。
奉書低著頭,跟在那老翁身後,果然立刻便被兵士盤問上了:“是幹什麼的?”
那老翁不慌不忙地道:“城外果子狸村,賣柴的。”
那兵士點點頭,揮手讓他過去了,又瞟到了奉書,眼睛一下子眯成了一條縫。
“敢問是哪家的小姐?出城做什麼?”
奉書心裡猛地一跳,額頭滲出了冷汗。他怎麼看出來自己是大家小姐?硬著頭皮答道:“是……是那個賣柴老公公的孫女。”
那兵士狐疑地看了看那老翁。那老翁卻連連擺手:“沒有的事!沒有的事!這小姑娘消遣老頭子哩。”一邊說,一邊顫顫巍巍地走了,邊走邊伸手在懷裡叮叮噹噹地摩挲著。
奉書瞠目結舌,一下子覺得被騙了,突然覺得自己好傻:“早知如此,就不應該先給錢,應該等出去之後再給!”
那兵士看看同伴,不禁哈哈大笑,“小姑娘發夢呢?那老頭兒的孫女要是能穿得起你這身衣裳,他也不賣柴啦!老實跟大伯說,你是哪家的閨女?”他的語氣居然挺客氣的,不知是不是看在她這身衣服的份上。
奉書這才發現自己簡直愚蠢透頂。這樣一件狐毛領斗篷,配著下面的繡花緞裙、金絲荷包,怎麼會是一個賣柴老翁的孫女?這也要怪她此前一年多里,完全沒穿過像樣的衣裳,早就忘記了“人靠衣裝”的千古名訓。
不過還沒輸。她一邊估摸著阿染此時到底數到了幾,一邊鼓起勇氣說:“我是文大人府裡的親眷,今天出城來散散心,你們放我過去。”
誰知幾個兵士更是疑惑:“出城散心?怎的一個下人也不帶?你和文大人怎生稱呼?”
她覺得此時阿染肯定已經嚷起來了。大冷天的,她的鼻尖卻細細地冒了汗,鎮定了片刻,說:“我就是想一個人出去,文大人也是準了的。”一著急,把懷裡的銅錢、紙鈔、銀子全攤了出來,“求求你們了,讓我出去吧!”
這是她頭一次獨自使錢。她的心砰砰跳得厲害,不知這些銀子夠不夠。她看到那些兵士皺起了眉頭,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心想不妙,估計是不夠。
一個小軍官聞聲趕來,一句話由遠及近飄進她耳朵:“先扣下,查查到底是哪家的……怎麼會有惠州府的官銀……”
奉書這才意識到,尋常老百姓家裡怎麼會有銀子?登時慌了,心一橫,低頭朝幾個兵士一撞,肩膀從人堆中擠出一條小縫,撒腿就跑。身後的兵士轟的一聲叫了起來:“站住!”“往哪兒跑?”
她全然不管,仗著自己身子矮小,居然接連繞過了好幾個守兵。突然腳下一扯,竟是被長裙絆了一跤。她一骨碌爬起來,提著裙子跑。眼看前面又是一個年輕兵卒,撲過來攔自己,她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抽出匕首,吼道:“讓開!”那守兵卻伸手來架她的胳膊。她用力一揮,感到一陣阻力,那兵“啊”的一聲痛叫起來,肩頭的衣服一下子染紅了。
她聽到身後和頭頂上亂糟糟地嚷了起來:“殺人啦!”“叫長官!”“截住她!”愈發心慌,匕首一下子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