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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她忍不住問:“你不疼?”

“不疼。留著這傷,也算是給我自己提個醒。以前倒沒有敵人對我用過這招。”

月亮終於隱到了西方群山之後。杜滸將匕首撿回來,埋回原處,帶著奉書走走歇歇,等天亮之時,隨著趕早進城的人群,穿過肅清門,回到了太平藥鋪。徐伯和小六已經在收拾鋪面了。見了他倆,笑眯眯地問:“昨天在朋友家玩得還開心?”

杜滸笑著點頭。

他讓奉書上床睡覺,自己用冷水洗了把臉,將手腕傷處略略一包,便即出城上工。

而奉書呆呆地看著天花板。昨夜的一切都好像上輩子發生的事一樣,又是虛幻,又是遙遠。鐘樓、月色、萬家燈火、虎符、海子、河渠、匕首……

第一課,狠心。第二課,耐心。第三課,防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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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梳手欲冰,小顰為寒怯·

過了十來天,奉書的肩傷才消腫,她才能勉強抬起左臂來。等到傷處結痂收口,開始麻麻癢癢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來月。她有時偷偷解開繃帶看,只見紅彤彤的一片,好像盤踞了一條蛇。她知道這疤大約永遠也下不去了。

頭幾天,她不跟杜滸說話,假裝看不見他。杜滸變著花樣給她帶好吃的,她不碰。杜滸晚上給她講他在督府軍中時的軼事,她捂住耳朵不聽。可左手抬不起來,左耳朵捂不上,只好還是聽了。聽到難過、高興的地方,也只好跟著哭哭笑笑。

又過了十來天,她才慢慢消了氣,開始吃他帶的東西,聽他的話,慢慢給自己按摩左臂的血脈,讓傷口好得快些。

她覺得自己挺不爭氣的。本來信誓旦旦的要一輩子不再理他,可傷口不疼了,心裡的恨也就隨之淡了。這大約就是好了瘡疤忘了痛吧。杜滸有一點說對了,她本來就是個心軟的姑娘。

只是再也不肯像小尾巴一樣粘著他了,也不願意再向他討摟討抱,他離得近了,就故意躲。杜滸讓她不能失了防人之心。她要是表現得像是把這事忘了,天曉得他會不會再提醒她一次。

她悄悄用木炭在地上畫格子,右邊一欄寫著“好”,一件件的記上師父待自己好的事項;左邊一欄寫著“壞”,一筆一劃地記著他把自己弄哭的每一件事。有些事記不清了,便算半件。

一筆賬算下來,發現“好”比“壞”還多那麼一點兒。而且她還故意把“壞”那一欄裡的字寫得很大。

這不合理啊。她絞盡腦汁,想再添上一兩件壞事。忽然聽到杜滸的腳步聲走過來。她趕緊跳起來,用腳尖把地上的字跡胡亂擦了一擦,假裝在玩跳格子。

可杜滸是何等的眼力,還是看見了那幾行殘缺不全的“給我買好吃的”、“下棋輸給我”、“朝我吼”,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冷笑道:“這是在記黑賬呢?”

奉書羞得耳根通紅,此時要把那些字再抹掉也晚了,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師父,咱們到外面去。昨天你教的那些,我還有點不太明白。”一邊說,一邊推他腰,不由他不出去。

杜滸自然不會跟她計較這些,卻還是忍不住說:“趕明兒我也該給你記記賬。”

奉書更不敢說話了。要是師父給自己也記這麼一筆賬,不用想也知道,讓他頭疼的“壞事”定然佔壓倒性優勢。

分別在即,總不能讓他對自己一直是這個印象吧。

她問杜滸什麼時候兌現他們的承諾。杜滸說不著急。他說,蒙古人在遷入大都之前,在北方是有個舊都的,叫做開平,又叫做上都。皇帝一家每年春天都要率領臣僚、嬪妃,浩浩蕩蕩地前往上都避暑。等到天冷了,上都被白雪覆蓋的時候,他們再回大都來。

算時日,現下太子應該剛剛回來,太子府也不會馬上開始採辦女孩子。

他一再問她是不是想好了。

“真去了太子府,少不得對蒙古人下跪屈膝,你真的願意?”

奉書抿抿嘴唇,答道:“那都不過是表面功夫,我自己心裡知道我的脊樑骨沒彎,就夠了。古有勾踐臥薪嚐膽、張良圯下納履、韓信……”

杜滸擺擺手,示意她不用再說,又道:“蒙古人的吃食,都是些腥羶肉奶,你不一定吃得慣……要是鬧腸胃……”

“我連蟲子都吃過。”

“你也得收起你的倔脾氣,若是有半點任性,惹惱了貴人,沒人護著你……”

“我只要打聽我家人的下落,其餘的,我自然能忍就忍。你教過我的,要有耐心,不能跟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