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有些卻力道極大,直釘入左近的小帳子裡。一隊親兵聞聲而來,將李恆團團護在中央。
李恆不愧是久經戰陣的老將,刷的一聲拔出佩刀,叫道:“有人偷襲!全體戒備!”緊接著大聲發號施令,命令兩個千人隊一前一後,保護脫歡的大帳,又排程各方軍隊,何人掩護,何人出擊,何人偵查,何人放箭,頃刻間便分派好了。號令立刻通達全營,空氣一下子嘈雜了起來,夜幕中泛起刀槍的冷光,戰馬嘶鳴,吶喊陣陣,腳步聲混著泥漿,不多時便在營地周圍集結了重重防線。
奉書的戰場經驗畢竟不足,等她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已經有一個千人隊如疾風般向李恆圍攏過來。她知道動手的時機已經一去不返,咬咬牙,收回匕首,一縮頭,混入前來救援的千人隊裡,踩著爛泥,隨著人叢便跑。
一名副將大腿上掛彩,踉蹌著跑來,撲通一聲跌在離李恆三丈之處,大聲道:“趙忠……趙忠的游擊隊,從……從紅河來了!”
李恆緊抿雙唇,隨即微微冷笑,道:“以卵擊石,找死!”
元軍的箭雨像黃蜂般射向了紅河岸邊的樹林。那裡的吶喊聲漸漸弱了下去,然後便是短兵相接的刀劍之聲。脫歡全身披掛,在無數親隨的護衛下從帳子裡跨了出來,令人備馬,馬刀指著紅河,噴著酒氣命令道:“給我追,一個活口都別留下!”
奉書自然不會聽從他的命令,混在一隊步卒當中,覷準了個機會,一個箭步躥到一棵大樹後面,躲了起來。從此前聽得的情報來看,趙忠的游擊隊規模不大,只擅長於出其不意的騷擾,此次也決計不會對脫歡的大營造成什麼致命的威脅。奉書在陰影和泥沼裡潛行,悄悄朝河岸反方向一步步挪開去,打算靜靜等待戰鬥結束。
可是她隨即發現,泥沼對岸的叢林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排伶俐的黑影,像猿猴一樣快速朝自己的方向躥了過來。那裡的元軍守衛薄弱,而那些黑影全都身手不凡,幾個回合下來,元軍的哨兵便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鮮血流瀉一地。
聲東擊西!奉書又驚又駭,正想尋覓一個藏身之處,一隊黑影已經撲到了她的身前,卻對她不加理會,而是徑直朝營地深處快速行進。在那擦身而過的一剎那,奉書注意到,這些人身上全是越軍的服色,而他們的所過之處,留下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油脂。
身後的叢林裡,藏著剛剛從中原運來的精鋼大炮,以及成堆的火藥。
大炮的到來是軍事機密,連大多數元兵都不曾得知。而奉書恰好聽到了脫歡和李恆的一番對話,立刻明白了這些越兵的意圖。
奉書全身如墮冰窖。要是火藥被點燃,那麼整個營地裡的元軍,包括她自己,定然全都會屍骨無存。這些身手矯捷的越兵也許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可是她還沒有。
她想也不想,拼盡全身力量,用漢話和蒙古話交替吼道:“有人要去炸火藥庫!快截住!”
伴隨著她的喊聲,是幾枝浸了火的利箭,從黑暗裡呼嘯而來。地上已經被灑滿了一路的油脂,火箭落地,火苗“轟”的一下就躥了起來,像一條蛇一樣,飛快地向叢林深處的火藥庫遊了過去。火光照亮了周圍的樹木和棧道,幾條毒蛇從泥土裡躥了出來,四散逃離。
奉書覺得自己從沒有離死這麼近過。濃煙衝進鼻孔,嗆得她咳嗽起來。她一面啞著嗓子大叫,一面撒腿飛奔,撲倒了跑在後面的一名越兵,一拳擊在那人太陽穴上。那人軟軟地暈倒了,正跌在火舌行進的路線上。火苗暫時被他的身體截住了,可那人全身也隨即著了火,立刻就又痛醒了,發出一聲不像人聲的慘叫。
奉書緊緊咬著嘴唇,轉過頭,不去看那人掙扎的樣子。第一課,狠心。
已經有兩小隊元兵聞聲而來,看到了地上的油脂,卻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大呼小叫地喧鬧起來。但李恆和其他副將還在紅河岸邊指揮戰鬥,眾元兵又不明情勢,一時間如同沒頭蒼蠅,揚起了刀,卻都不知該怎麼辦。
奉書見前方的黑暗裡又竄出火光,急得大叫:“快去料理那邊的弓箭手!”隨手拉過一個和自己睡一個軍帳的蒙古小兵,吼道:“地上有油,快去搬土搬石頭,別讓火頭燒到林子裡去!”
身邊不遠處,元兵和越兵已經乒乒乓乓地交起了手。奉書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他們炸火藥庫!”眼見一個越兵舉著火把衝出了元兵的包圍圈,立刻猱身而上,幾個回合,將那人摜入了旁邊的沼澤裡。
泥沼還沒淹沒那人的頭頂,李恆就趕來了。有他指揮,局勢便慢慢逆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