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機場大門。
慕憬排隊等出租,仍冷著臉不理程熠微。眼角餘光忽見“王明”東張西望之後朝自己快步過來,手裡仍拿著那塊接機牌。慕憬見四周空曠避無可避,下意識閃身縮到程熠微的後邊。
程熠微無可奈何地動動嘴角。這個女人,口頭雖然一如既往的硬,潛意識裡,大約還是拿自己當最後那塊擋箭牌的。他的心忍不住柔軟了一分。
“喬小姐!”王明喊道。
“您可能認錯人了!”程熠微看看她受傷的神情,替她說道。
“不會。”王明確信又無謂地說。“沒關係,我只說一句。孟秋雲兩個多月前在市人民醫院做完手術出院。目前沒在本市任何一家醫院。無論是名字還是——本人。”他停頓一下,“如果有需要再聯絡我。莫先生有我的聯絡方式。”
說完點點頭,自行離去。
“效率不錯!”程熠微盛讚一聲,“看來我們不用把心思花在醫院上了。走吧,抓緊時間,大概趕得及大霧之前先找個地方落腳。”
她蹙眉點點頭。嘴上雖說有辦法,其實一籌莫展。偌大的S市,更廣大的鄉村,尋人談何容易?此時跟他鬧意氣實非明智之舉。
並排於後座。他朝她方向擠了擠。她不露痕跡挪動。他又擠過來點,她又挪……直到無處可退。她忍無可忍斥道,“你想做什麼?!”
他低聲笑笑,“刺蝟!”慢慢將她的頭靠到自己肩上,柔聲說:“眼圈又腫又黑,活像馬戲團的小丑。不如再休息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秋漸漸涼了,風雨欲來濃霧壓頂。她枕上他的肩,一動不動,只對著外面沉鬱的天空呼了口氣。
“其實你是信我的。對不對?”他低聲蠱惑地問,身上散發著清涼好聞的氣息。
他不知道她已經對那個詞深惡痛絕。在他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她輕悄吐出幾不可聞的兩個字:“也許。”
他於是在窒悶的空氣中牽牽嘴角。
“也許”——是他們之間前所未有的高點C。
三二七往事
空庭相和秋雨。
梧桐葉上蕭蕭。
慕憬很有些愁緒地立於床前:“雨下個不停。什麼時候才能動身去找她們?”
“找?”他端坐沙發上發郵件,“還是坐聽秋雨,等他們來找我們罷。”
一室無音,唯餘冷雨黎落。
凝望江上航標初紅,渡輪客船穿梭,霧氣迷濛升騰,朦朧中似有一隻大雁孤零零撲翅飛過。她突然想起昔日與喬木一起讀詩詞的歡樂情形,不由惆悵地低聲念道:“故人萬里無訊息,便擬江頭問斷鴻。”
“你多大去的美國?”他心念一動,抬頭問道。
“十二歲。之後再無吟誦詩詞的心境。每夜夢裡都在死命同ABC抗爭到底。”她趴在窗頭,俯身出去接落雨。“小時候,我很喜歡下雨。那樣,就可以逃課偷懶。”
慢慢地回憶起來:“姑奶奶身體不好,我每天放學以後要拾柴、做飯、餵雞,做農活,然後才可以點著煤油燈寫作業,我總是寫得飛快。這樣,就能擠出一點時間看喬木姐姐借給我的書。那時候好羨慕她,她家的書可真多,她爸爸對她特別好,她媽媽總是做好吃的……”
“下雨的時候,喬媽媽就不讓我幹活,她會戴著斗笠幫我把所有的活全部幹完。她說小孩子淋雨會生病。我就找藉口窩在喬姐姐的被窩裡,和她一起看小說,讀詩歌,吃東西……那大概是童年最幸福的時光了吧……而西南山村裡的雨,總是出奇地多……”
“後來姑奶奶去世了。我在她家裡住了半年多才聯絡到爸爸來接我。他們對我真的是太好了,簡直跟女兒一個樣。他們都那麼善良、淳樸、寬厚……”
“……前幾年從海外偷偷回來,不敢讓人知道。戰戰兢兢地用假護照從東南亞轉香港,再從深圳入關。回國唯一可去之處就是他們家。喬爸爸去世了,喬姐姐接班當了民辦老師。她說我在國內不能一直用假身份,到處都會查,上班辦工資卡都不成。她偷偷地把自己的身份證塞到我的包裡。所以,七年來,我一直都是喬木。”
“我終究還是太自私,太僥倖,連累了她們……”
他慢慢走到窗前,伸出雙臂將她圈入懷中,下頜輕觸她短短的濃密黑髮。“沒關係,我會找到她們!”
節奏敲門聲響起。
慕憬打量門外小黃,滿身水滿腿泥。
“你去山裡了?”她訝異。村子至今不通公路,疏鬆的土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