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使我心煩;人們並不因為你有一個家庭要養活,就給你工作,這些我都再清楚不過了。不,使我惱火的是他們拒絕了我亨利·米勒,一個有能力的優秀個人,他只是請求得到世界上最下等的工作。這使我怒火中燒,無法自制。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刮好鬍子,穿上最好的衣服,急匆匆去趕地鐵。我徑直去了電報公司的總部辦公室……直奔二十五層或總裁、副總裁有他們小辦公室的某個什麼地方。我要求見總裁。當然,總裁不是不在城裡,就是太忙而不能見我,但是我並不介意見副總裁或者他的秘書。我見到了副總裁的秘書,一個聰明而替人著想的小夥子。我給他耳朵裡灌了一大堆話,表現得很機靈,不過分激烈,但是始終讓他明白,我不是那麼容易像皮球一樣被踢出去的。
當他拿起電話找總經理的時候,我想,他只是在哄我,還是以老一套來把我從這裡踢到那裡,直到我自己受夠了為止。不過,我一聽到他談話,便改變了看法。當我來到設在非商業區另一幢樓內的總經理辦公室時,他們正在等我。我坐到舒適的皮椅子裡,接受了遞過來的一支大雪茄。這個人似乎馬上就對事情十分關心。他要我把一切都告訴他,直至最微不足道的細節。他豎起毛茸茸的大耳朵,來抓住一點一滴資訊,以便有助於他在頭腦裡形成對這事那事的看法。我明白,我已經有點偶然地真正成為一種工具,在為他服務。我讓他哄得按他的設想來為他服務,隨時都在窺測風向。隨著談話的進行,我注意到他對我越來越興奮。終於有人對我流露出一點兒信任啦!這便是我開始幹我最喜愛的行當之一時所要求的一切。因為,在尋找了多年工作以後,我自然變得很老練;我不僅知道不該說什麼,而且也知道影射什麼,暗示什麼。一會兒,總經理助理便被叫進來,讓他聽聽我的故事。直到這時候,我才知道這故事是什麼。我明白了,海邁——總經理稱他為“那個小猶太”——沒有權力假裝他是人事部經理。顯然,海邁篡奪了特權。還有一點也很清楚,海邁是個猶太人,猶太人在總經理那裡聲名狼藉,而且在同總經理作對的副總裁忒利格先生那裡也名聲不佳。
也許“小髒猶太”海邁應該為送信人員中猶太人所佔的高百分比負責。也許海邁實際上就是在人事部——他們稱之為“落日處”——負責僱人的那個人。我猜想,現在對於總經理克蘭西先生來說,是把某個彭斯先生拿下來的大好機會。他告訴我,彭斯先生現在已當了大約三十年的人事部經理,顯然正在變得懶於幹這項工作。
會議開了好幾個小時。結束前,克蘭西先生把我拽到一邊,告訴我,他打算讓我當勞動部門的頭,但是在就職以前,他打算請我先當一名特別信使,這既是一種特殊的幫忙,又是一種學徒期,這對我是有好處的。我將領取人事部經理的薪水,但是是從一個單立的賬戶上付錢給我。總之,是要我從這個辦公室遊蕩到那個辦公室,來看看所有人進行的事情在如何運轉。關於這個問題我得經常打一個小報告。他還提議,過上一陣子就私下到他家裡去一次,聊一聊宇宙精靈電報公司在紐約市的許多分支機構的狀況。換句話說,就是要我當幾個月密探,然後我才可以到任。也許有一天他們還會讓我當總經理,或者副總裁。這是一個誘人的機會,儘管它被裹在大量馬糞中間。我說行。
幾個月以後,我坐在“落日處”,像惡魔一樣把人僱來,又把人開除。老天爺作證,這是一個屠場。這玩意兒從根本上講是沒有意義的,是對人力、物力、精力的浪費,是汗臭與不幸的背景之下的一部醜陋的滑稽戲。但是,正像我接受密探工作一樣,我也接受了僱用人、解僱人的工作,以及與之有關的一切。我對一切都說行。如果副總裁規定,不許僱瘸子,我就不僱瘸子;如果副總裁說,四十五歲以上的送信人不必預先通知,統統解僱,我就不預先通知,把他們解僱掉。他們指示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但是是以一種他們必須為之而付錢的方式。什麼時候出現罷工,我就袖手旁觀,等著這陣風颳過去,但是我首先要保證他們為此而付出一大筆錢。整個體制都腐爛了,它違揹人性,卑鄙下流,腐敗到了極點,也煩瑣到了極點,沒有一個天才,便不可能使它變得合理而有秩序,更不用說使它具有仁愛與體貼之人情了。我面臨著整個腐朽的美國勞動制度,它已經從頭爛到腳了。我是多餘的人,兩邊都不需要我,除非是利用我。事實上,在整個機構的周圍,裡裡外外,上上下下,每個人都在被利用——總裁及其一夥被無形的強權所利用,僱員被高階職員所利用,等等,等等。從我在“落日處”的小小位置上,可以鳥瞰整個美國社會。這就像電話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