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自己,為何不早幾日來瞧瞧外公外婆,為何當時不與舅舅問清楚,他到底要去汴京的何處,為何不勸著他些……他倒一頭扎去了那千里之外,留下家中垂垂老矣的父母,高平是個只顧自己的,親祖父都病得起不了床了,他還有心思串親訪友;高力又是個愣頭青……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這日子可怎過。
江春抬頭望天,可惜老天爺並未給她任何啟示,那火辣辣的日頭,只將她刺得淌出淚水來,心酸的淚水。
一路上,有江芝在場,江春也未說甚。
待到了家,她將爹孃喊進屋子,悄悄與他們商量起來。
那迫不及待的想法將她憋了一路。
“阿爹阿嬤,我公公婆婆的境況你們也見著了,不如將他們接來咱們家吧,舅舅也不知何時才能家來,放他們老兩口守家裡,委實令人放心不下。”
後世留守老人孤死家中的新聞也不少了。老人的身體本就過一日少一日的,這般交通與通訊皆不方便的時代,若真出了甚事,一個得用的人皆無,待有人帶話到王家箐來,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一個老人,最殘忍的離開方式,估計就是孤死家中了吧。
他們守著自己勞苦一輩子創造的家業,跟前無兒無女,有個大病小痛亦無人得知,到底是病死?痛死?餓死?冷死?渴死?冷冰冰的屍體不會說話,無人知曉。
高氏那忍了一路的淚水終於順著臉頰滾下,一把將江春給抱住了,頭埋進姑娘髮絲裡,小小聲聲哭了一場。
江老大見岳父母那樣子也不是滋味,以前自己遙不可及的高家,居然已敗落成了這副田地,他也難受,再見媳婦哭成那樣,他更加難受。只是……
“只是……家中還得你老伯奶奶做主,這事咱們也做不了主。”
江春也懂這道理,只暫時將這想法按住了,尋思著晚食後定要與大家長說上一說的。
只還未到晚食時辰呢,自家門口響起了好長一串炮仗聲,恨不得將江家瓦片給震飛起來——這般響亮、持久的炮仗可不是江家捨得買的。
果然,待炮仗聲歇了後,江家老小就見著門口站了位紅光滿面的老太太。
第81章 餡餅
漫長的炮仗聲剛歇了,江家老小就見院門口站了個紅光滿面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身穿厚紫色八寶福褂子,一頭黑多白少的濃密頭髮盤得一絲不苟,面板白中透紅,明潤而含蓄,嘴角還含了兩分難得笑意。
這是江春識得的——胡老夫人。觀面色倒是比臘月頭上那幾日好多了,又恢復了以前的老封君樣子。
只是不知她來做甚。
江春忍住自高家帶回的那股無奈與心酸,穩住心神往後瞧,果然見她身後跟了個乾瘦的老嫗,正是那翠蓮老嫗。
江春反應過來,江家人還不識她,只得斂了心神,忙先上前去行了一禮,口稱“老夫人”。江芝是個會來事的,方一見著老夫人那身穿著與氣派,眼珠子都不消轉,就曉得這是貴客上門了。
再聽侄女這聲“老夫人”,她亦不管是張老夫人還是李老夫人,先就忙笑著迎了上去,溫聲道:“春兒快請了老夫人來裡頭坐,莫吹了冷風。”說著就過去極自然的攙住老人家另一側,與翠蓮一起虛扶了她。
老夫人卻是直奔著王氏就去,用少有的溫和言語道:“這位老妹子就是春娘子的祖母了吧,不怪姐姐這不請自來罷?”
王氏這幾年的底氣也稍微足了些,仍能強自鎮定,應對道:“老夫人遠來是客,只不知該……如何稱呼?”
“說甚稱呼不稱呼的,我夫家雖姓胡,但老妹子若不嫌棄就喚我聲‘張姐姐’吧……咱們這雖是初次會面,你不知我,我卻是知了你的,全憑我家那猴兒與我說哩……我那猴兒就是沁雪,可來過貴府幾次啦。”老夫人難得的全程笑模樣,倒是令江春詫異。
那翠蓮老嫗也搭話道:“江家妹子可是個有福氣有本事的,教養了春娘子這麼個能人,自她臘月初四家來後,咱們老夫人都不知唸叨了多少次,只不知春娘子耳朵燙不燙哩?”
江春勉強笑了笑,哪有心思與她們調笑,她此刻滿心滿腦的都是蘇外婆老兩口的心酸日子,只籌劃著該如何與王氏開那口。
其實,此事有兩個艱難之處。
一是王氏與江家人不一定會答應接過高家老兩口來,一大家子人合攏過日子,做主的還是大家長。高家老兩口是有兒子的,又不是隻高氏一個姑娘,農村人言可畏,這人家兒子還好端端在呢,岳父母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