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這喊聲的,是很快臨近了的馬蹄響,我和阿臺頓時一驚,我們幾乎同時伸手去抓過了自己的袍子,我剛剛把袍子披在身上,哥哥的馬已飛奔上了山坡:快,吃飯了!哥哥叫了一聲,叫過之後便狐疑地看著正在繫著袍帶的阿臺。阿臺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跨上馬飛快地跑了……
我是帶著一點失望和悵惘的心境回家的。我那時還不知道,正是哥哥的突然出現,正是因為這一事件的中斷,才使我後來的故事得以發生,才使我很深很深地捲入了一場戰爭。
那天父親和哥哥、阿臺走時,太陽已經偏過頭頂很久了。我與母親、弟弟還有阿臺的母親站在那兒為他們送行,阿臺臨上馬時扭頭看了我一眼,礙著父母的面,我也只是回看了他一眼,我們沒有說話,我當時以為我和他此後還會有很多機會在一起說話,我根本沒想到等待我倆的會是另外一種結局。
那個結局到來是在一個黃昏!
我記得很清,在那個該詛咒的黃昏裡,我正與弟弟在氈帳門口給一隻母羊喂催奶的藥水,忽然聽見家裡養的那條名叫銀狐的牧羊狗尖叫一聲向遠處奔去,我當時沒有在意,片刻後,那銀狐又箭一樣奔來咬著我的袍角叫著,我挺驚奇:銀狐你是怎麼了?弟弟抬腳就朝它踢了一下,可它還是在那兒叫。母親聞聲出來一看也很奇怪,說:銀狐是聽到什麼了?母親的話音尚未落地,一陣馬蹄聲就由遠處響過來,弟弟先喊了一聲:快看!我和母親剛抬起頭,就見有一小隊兵馬正在暮色裡向我們這邊疾奔過來。八成是咱們瓦刺人的軍士。我正猜想著,弟弟卻已歡呼了一聲:是哥哥──跟著就奔跑著迎了上去。我這才看明白,跑在這支小小隊伍前邊的,果然是哥哥,他的身後跟著父親,我急忙去隊伍後邊尋找阿臺的身影,可是沒有,後邊的人全是我不認識的瓦刺軍士,只是有一匹馬上沒有騎手,馬背上馱著一個長長的布袋。我驚疑著那刻,哥哥他們已在離我們家的氈帳幾十步的地方勒馬停下,弟弟、母親和聞聲出來的阿臺的母親這時都跑了過去,我還站在原處想著阿臺為何不和父親、哥哥他們一起回來,這當兒,猛然就聽見了阿臺母親尖利的哭聲。我一驚,原本拿在手中喂母羊的藥罐一下子落地摔碎,只覺得有一隻手突然攥住了我的心,我本能地知道出事了,我丟下那隻催奶的母羊向他們跑去,跑到哥哥身邊時,那些軍士已從那匹沒有騎手的馬上卸下了那個長長的布袋,並從布袋裡抬出了渾身是血肢離頭碎的阿臺,我幾乎認不出他了,他的脖子只差一點就被砍斷了,他臉上蒙著白布,兩隻手扎煞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直衝我的鼻孔。
第五章 之 2
……是明朝的軍隊伏擊了我們……是那些明軍的兵……我在阿臺母親和我母親的哭聲中聽清了父親的斷續述說,那一刻,我忘記了哭,我向阿臺撲了過去,阿臺的身子已經冰冷冰冷,我聽見自己的上下牙齒磕碰起來,隨後就覺得天旋地轉,身子軟軟地向地上倒去……
我醒過來時天已經完全黑透,我發現自己已在自家的氈帳裡,正躺在母親的懷中。他在哪?我聲音微弱地問。母親知道我問的是誰,她嘆了口氣,輕聲說:已經送他走了。我猛地起身想站起來,可剛動了一下身子,就又暈了過去……
對明軍的仇恨就是在此時鑽進了我的胸腔的。決心也是在這時下定的:我一定要為阿臺報仇!我一定要親手殺死幾個明軍士兵!大明朝廷,我和你們不共戴天!阿臺,我一定要為你把恨雪了……
那時,我想到的報仇方式就是騎馬背箭提刀,找個機會殺進明軍的營中,我根本沒想別的,我也想不起還有別的報仇方式。自然也沒想到那場選美。
也先選美的訊息,是在這個黃昏過後沒有多久傳來的。
也先那時是我們瓦刺人的太師,幾乎所有的瓦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舉動在草原上一向很受關注。
在我們瓦刺人生活的草原上,除了駿馬、羊群外,有一點特別讓人自豪,那就是我們的姑娘長得都很漂亮。
很小時就聽說也先的身邊美女成堆。在他的太師府裡,他到前帳議事時,有美女奉茶;他到中帳宴飲時,有美女獻舞;他到後帳休息時,有美女侍寢。
不知他為何還要選美。他要再一次選美的訊息象風一樣地在草原上颳著,人們傳著這次選美和以往有很大不同,第一是範圍限制得很奇怪:所有參選者必須是出身於和大明朝廷有仇恨的家庭,其家庭成員中有被明朝軍隊殺過或傷過的;第二是標準很古怪:所有參選者都須是懂一些漢話和漢俗的;第三是歲數限止得極其嚴格,只允許十五至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