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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部分

著桌上攤開的西州地域圖,半晌才抬起頭來,自嘲的輕輕一笑,“原來如此”

王君孟走上了一步,“你看出什麼來了?”

麴崇裕指了指帛圖上的十來個細細的紅點,“我把失牛的村落都標了出來,你看……”

王君孟仔細看了一眼,紅點散亂在西州城四周,各個方向都有,卻看不出什麼名堂,麴崇裕似乎也沒指望他看出來,淡然道,“這些地方,離西州城,都不到一日的路程。因此,盜牛之人定然住在西州。”

王君孟愕然看著麴崇裕,此事不是人人都知曉了麼?盜牛賊就是韓四,裴行儉神機妙算,讓他不得不自行出首了,而且他家平日用來收治病牛的牛棚邊,也的確起出了二十二個小牛頭,就因為此事,西州如今人人都已把裴行儉當神仙看麴崇裕冷冷的一笑,“裴守約根本不是算出來的,此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其中關竅我都已經想明白”

他指了指地圖,“裴守約定然早已留意了此案,看出盜牛賊一定住在西州城,而且牛犢這般大的東西,豈是隨意偷得走的?此人連偷二十多頭都無人發現,自然是平日裡便走鄉串戶、常帶著牛犢來往的,想來不是牛羊販子,便是獸醫因此才不曾露出馬腳。你可記得,那日審案前貼出的告示裡說了,官府要連審爭牛、盜牛兩案,除了張喬兩家的親朋故舊可以到府裡聽案,熟知牛羊牙口品種的西州百姓也可到場旁聽、幫助長官辨別牛犢?”

王君孟怔了片刻,恍然大悟,“裴守約是故意如此安排,釣那韓四自己上鉤?”

麴崇裕點了點頭,“若我是韓四,明明自己安好無損,官府卻說要審理盜牛之案了,明明那些牛犢自己都已經吃掉分掉,官府卻說都已尋了出來,還要找人來辨別,豈能不過來看個笑話熱鬧?”

王君孟接著道,“待韓四自投羅網,裴守約再虛言一詐,他便上了惡當”

麴崇裕搖頭,“並非如此,我記得那日裴守約數三個數之前,我曾見到他的隨從就站在牛販獸醫的人群之中,想來裴守約早已發現韓四神情不對,讓自己隨從給他透了底。他若不自認,也會被裴守約的隨從當場扭住,到時更是法網難逃,不如配合裴守約來個自行出首,以免流放之苦。”

王君孟跺腳嘆道,“原來如此此事說穿了,半點不奇,卻讓裴守約如此裝神弄鬼了一回”

麴崇裕冷哼了一聲,“半點不奇,你能想得到麼?你能把那日的事情從頭到尾都安排得天衣無縫麼?連我都被他算計,當著西州人的面保了張二那貨你沒看見,西州官員如今看裴守約的眼神都和從前不同了?更莫說那些無知愚民不是如此,我又怎麼會出此下策,讓他去掌管稅賦之事?”

王君孟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幾分沮喪之色,想了片刻後還是抬頭笑道,“裴守約說來不過是有些小手段,可這西州的稅賦,根本就是無法可解,西州一萬多戶,誰沒欠個三五年的租庸?他又不是當年的郭都護,能用兵丁入戶強收,便是後來那位宗室重臣柴都護,不也是無法,只能由大夥兒欠下去,我就不信他能變出金山銀山來”

麴崇裕臉色卻十分沉重,“若不是如今局面難以扭轉,你當我願意動用此事來為難裴守約?咱們一回西州,便置辦工坊、優待行商,將全州上下官員腰帶都勒得緊緊的,所為何來?”

王君孟一呆,“玉郎……”

麴崇裕擺了擺手,“我心中有數,今年唐軍必然西伐,西州庫房所餘,實在不夠軍中糧草?的確需得催繳些租庸。這等得罪全州百姓之事,裴守約不做,誰來做?你說的不錯,他再是計謀過人,對著這西州的賦稅,卻也絕無解決之道”

他白皙如玉的修長手指在西州地域圖上緩緩劃過,臉上露出了奇妙的微笑,“當年那位天可汗滅我高昌,郭都護更是以鐵血手段,數年內便將西州從上到下推行了唐制,只道是將大唐恩澤遍佈西域,卻不知是把我西州子民逼得無路可走,我如今倒要看一看,這位裴守約能在這般絕境中怎麼走下去。”

第30章 必死之局 有所必為

看著案几後的裴行儉越來越沉凝的臉色,倉曹參軍張高再也坐不安穩,站起來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嘴卻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戶曹參軍劉悅也忙跟著站了起來,只有行參軍張懷寂還坐得穩穩的,又抬頭冷冷的看了張高和劉悅一眼。

張高對這位族兄兼上司本就忌憚,嚇得立刻坐了下來。

裴行儉對這一切似乎全未留意,半晌才從文書上抬起頭來,肅然看向張高,“張參軍,西州的稅賦竟然拖欠到了此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