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慌亂,但卻已有了主意:他若死了,那我還怎麼活得下去?遂拔束髮的銀簪在傷口上割了個十字,然後俯身,毫不猶豫地一吸,將一口毒血吸了出來,立刻吐在地上,俯身再吸,吸第一、二口時頗為艱難,待吸到第七、八口時,見青紫消減了許多,而吸到口中的毒血的腥臭味也漸漸淡了,血色也轉作了鮮紅。她大是欣慰,好了,看來這個法子真的管用。但她耳中卻開始“嗡、嗡、嗡”地響了起來,像有大群的蜜蜂在飛舞,同時眼前一道白光,倏忽而來,倏忽而去,四肢也軟了,只想躺倒,好好地歇上一歇,若能閤眼,睡上一覺,那就更好……
她心中掙扎:荷官,不能睡的,毒血……還沒吸淨,你要……睡了,那……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嗎?但她眼皮越來越沉重,終於頭一傾,伏在尹延年胸前,昏睡過去。
夢中見父親穿著平素的團紋長袍,坐在府裡雪姿堂正中的太師椅裡,向自己招手道:“荷官,快來,為父好想你呀,你這個淘氣的孩子!”乍見慈父,她驚喜交集:“爹,爹!”及至近前,父親忽然變成了王玉傑,獰笑道:“小荷妹妹!”一把擒住她的雙肩,“不如咱倆快活快活?”她大驚,嘶聲呼救:“尹大哥,快來救我,快殺了這個惡人!”
忽覺有人輕晃自己的雙肩,同時柔聲寬慰。她驚惶睜眼,見一雙明淨動人的眼睛,正焦急地凝注著自己。這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一時一刻都無法忘懷的尹延年。
見晏荷影醒來,他舒了口氣道:“呵!謝天謝地,你可總算是醒了,若再不醒,我可真的要去跳海了。”話方出口,意識到自己情急失言,怕她會看到自己的窘態,忙轉頭道,“晏姑娘,感覺好些了?”
她仍一陣陣的眩暈,無力說話,只閉眼輕輕地“嗯”了一聲。尹延年探了探她的前額,笑道:“太好了,熱退了。我熬了點兒魚湯,”側身把一節竹筒送到她嘴邊道,“喝一點吧,這樣身子才好得快。”
她雖沒半分胃口,但仍勉力張嘴,一點一點將一竹筒魚湯全嚥了下去。湯雖無鹽,味道卻甚為鮮美。尹延年欣慰地笑了,輕輕放下她,柔聲道:“好好睡一覺吧,我就守在這兒,什麼都不用怕。”將一件長衫覆在她身上。
她又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有多久,耳聽得有“噼噼啪啪”的聲響,還有人在低聲哼唱,細辨歌詞,是:“……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無言萬樹春。一塘火,一竿身,世上如我有幾人?”
她側臉一看,見身周青石突兀,甚是高闊,原來自己躺在一個山洞裡,身旁一堆木柴燃得正歡,烘得整個洞內暖意融融。尹延年側坐在她身旁,持一根串了幾尾魚的樹枝在火上炙烤,神情甚是舒暢。一轉臉,見她正含笑注視自己,心中歡喜道:“我把你吵醒了?”
“尹大哥,我們這是在哪兒?”晏荷影問道。
“是個荒島,除了你我,一個人都沒有,幸好有泉、有樹、還有鳥獸。唉,這些天,那些鳥獸可遭了殃了,我大開殺戒,可沒少殺生。”她這才發覺,自己身下墊了好幾張獸皮,身上卻蓋著他的青衫。她奇道:“我睡了好多天?”“哈!你以為你只是打了個噸嗎?真是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姑娘的那種睡法,真真把我的魂差點兒都給睡沒了。”他頓時察覺自己又失言了,忙低頭撥弄柴枝,只盼她莫要看見自己發熱的臉龐。隔了許久,沒聽見說話,抬首卻見她的一雙美目正痴痴地凝視著自己。
他咳了一聲,換了個話題道:“晏姑娘,你腳背上的毒怎麼倒都消散了呢?”
“那是老天爺怕我死了,留你一個人在這荒島上孤單氣悶……”隨即,她將如何巧得海蛭解毒之事細說了一遍。
尹延年聽得痴了,半晌方喃喃道:“所以,你也變成了一尾海蛭?這種要人命的法子,虧得你也敢試?還好,你沒事,否則……”緩緩轉頭,不再言聲。
原來那天尹延年被擊中時,幸虧毒刺在海水中浸泡得久了,毒性已去了大半,他中毒後落入海中,傷口被海水沖刷,又去了一些毒。後又被她及時將傷處的餘毒吸去了十之八九,他這才從鬼門關前轉了回來。而她在吸毒血時,誤嚥了少許入肚,幸得她口中沒有傷口,否則的話,只怕已命喪當場了,現僅止昏迷幾天,已是奇蹟。
“尹大哥,我那天真的是急昏了。還好,這個法子管用,不然的話,不然的話,你……要是……我還怎麼能活?”她語聲雖輕,尹延年卻是心頭大震,手一哆嗦,渾未覺已將拿著的那串魚掉到了火堆中。而晏荷影一時忘情說出了心裡話,也是滿臉紅暈。
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