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嗯……卿公子剛才說,你是在跟他過了近百招,且還有幾個他的侍衛從旁夾擊的情形下,才失手被擒的?”
“是呀!”趙長安已怒容滿面。
寧致遠只作未見:“可……據我所知,他的功夫早已臻絕頂,十六歲時就獨力殲滅六名魔教長老,後又擊斬因武功之高而駭人聽聞的絕情大娘顏如花、盲神蔣名僧等高手。對他而言,他在與人對決時,還用得著人幫嗎?而且據傳,上個月他又在西夏的歡樂宮,僅拿一段枯枝,就擊敗了昔年武林的六大高手之一、萬悲狂人肖一慟……”
趙長安卻搶聲問道:“那依寧少掌門的意思,殺我全族的兇手不是趙長安?可那晚,在我跟他動手前,他親口承認,我家的人,就是他和他的手下殺的。”
“這隻有一種情形可以說明,他為什麼會自承兇手,那是因為,他八成不是真正的趙長安!”寧致遠斬釘截鐵。趙長安愣住了,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駁斥。
寧致遠認真地道:“江湖中的傳聞,極不可信,特別是像趙長安這樣聲名顯赫的人物,有關他的一切,更是閒人懶漢茶餘飯後消遣的絕好調料。俗雲,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有時,一樁莫須有的事,經那些無聊的人一搬弄,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幾天工夫,就成了鐵板釘釘的鐵案。趙長安濫殺無辜一事,仔細斟酌起來,我認為,至少有兩大疑點。”
趙長安早收斂了譏笑憤怒的神情,凝神聽他細訴。寧致遠逐條分析,說給趙長安聽:“第一,是他殺那些望宿前輩的緣由不明。世上哪有這種人,到處行兇作惡,為的就是給自己四面樹敵、招引仇家?其次,這些血案發生的時日上有問題。至少,在藥師嶺秦家雙俠和南齊郡謝赫清被害這兩樁血案上,有明顯的破綻。”
“破綻在哪兒?”趙長安不由得身子前傾,緊盯對方。
“藥師嶺案發在八月初六凌晨丑時,而謝掌門被害一案發生在初六白天,上午辰時!”
“我明白了!”趙長安眼睛發亮,“藥師嶺在遼東,南齊郡遠在夷南,兩地相距何止千里?想趙長安就是長著翅膀,也決計不可能在三個時辰裡從遼東趕到夷南!”
“對呀!”寧致遠點頭微笑,“所以我才敢斷言,那晚和卿公子交手的,八成不是趙長安。而這假趙長安說自己是真兇,欲蓋彌彰,反倒證實了趙長安不是兇手。”
趙長安發了半晌的愣,悵然若失:“可……這麼簡單明白的道理,怎麼天底下這麼多的人,就只有寧少掌門你一人想到了?”
“其實,想到的人絕不只我一個,江湖中人才輩出,我會這樣想,肯定還有很多人也會這樣想。”
趙長安卻疑惑了:“可……要真有很多人跟寧少掌門你想到一處去了,那怎麼現在天下仍沸沸揚揚地傳遍了趙長安的惡名?”
“那是因為嫉恨!但凡是個人,都會嫉妒。趙長安的名聲之所以在短短數月裡就被敗壞得如此不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人的嫉妒心在作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趙長安無論武功、出身、文采、名聲都太出色了!所以,眾人就會想,憑什麼這天底下的所有好事都攤在他一人的頭上?人一嫉恨,這時,再有個什麼不利於他的風吹草動,即便大夥心裡都清楚傳言是假的,也會立刻哄傳開來。更何況,那些誣陷栽贓他的血案又幹得高明漂亮,幾乎是無懈可擊。就連我到現在也不敢斷定,他不是那些血案的真兇。人怕出名豬怕壯,名氣大有時真不是好事。”說到這兒,寧致遠連連搖頭,“有時也覺得他慘,想他現在的日子,真不知有多麼難捱!咦?卿公子,你怎麼啦?”
趙長安迅速拭去眼中的淚水,回頭強笑道:“呃,沒什麼,風吹的。多謝寧少掌門,讓我沒再指鹿為馬,把趙長安當成我的大仇人。能遇到寧少掌門,我真的太幸運了。”
寧致遠亦笑道:“卿公子太高看我了,我這不過一點兒沒見識的話,倒讓卿公子見笑。”
趙長安誠懇地道:“哪裡,趙長安如果聽說寧少掌門今天這一席話,定會引寧少掌門為平生的知己、可共肝膽的兄弟!”
寧致遠失笑:“跟一位親王世子做知己兄弟?罷罷罷,這種非分之想,我倒還從沒有過。”
他們互相凝視著,心裡已經有了一種只他們兩人才能體會的溝通和默契,趙長安只覺全身暖洋洋的,如沐春風,如飲醇酒,非但溫暖,而且感動!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人忽然找到了這個世上一直鍥而不捨、夢寐以求的最珍貴的物事一般。
這時弟子來請二人用午飯。用罷午飯,二人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