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他來,朱瞻壑也被帶來。
按照朱高煦的話說,“孤的兒子怎能不識五穀,不曉稼軒?”
次子朱瞻圻尚在牙牙學語,也被下令抱到田間。還在磨牙的娃娃,根本不知道親爹在做什麼。見場面熱鬧,拍著巴掌笑得起勁,卻被親爹的大把章按住腦袋,威脅一句,“敢學紈絝子弟,不體民間疾苦,說出怎不食肉糜,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朱瞻圻不知是真聽不懂還是裝作不明白,總之,繼續笑。
朱瞻壑看看親爹,再看看弟弟,農民揣再現。大眼睛忽閃兩下,決心回到應天,找機會向皇祖母告狀。
見此情景,孟清和十分無語。
小小年紀,已深具芝麻包潛質,大有向黑麵饅頭髮展的勢頭。
該說老朱家人智商太高,還是太有性格?
“少保。”
正想著,衣袖被拉了一下。
“世子何事?”
朱高煦封皇太子,朱瞻壑未受封皇太孫,仍為“世子”,同兄弟之前的距離卻已拉開。“世子”的稱呼怕也是叫不久了。
“我也要同父王一起。”
一起下田?
孟清和有些為難,轉頭去看夏元吉,發現夏尚書不在,再看侍奉朱瞻壑的宦官,黃少監彎腰咧嘴,唯少保是從。
“殿下還小。”
“我不小了,我能拉開鐵弓。皇祖父都說我再長打一點,就能射下金雕!”
不到兩個巴掌長的鐵弓,射金雕……論起忽悠人,永樂帝當真天下無敵。
無語半晌,不想打擊朱瞻壑的積極性,孟清和只得叫來親衛,詢問朱高煦的意思。
眨眼功夫,朱高煦已走到田地中央,親衛不敢耽擱,一路小跑。
“伯爺,太子殿下之意,世子可到田間,不必收割,撿拾麥粒即可。”
孟清和點點頭,讓人提來一隻精緻的木籃。
黃少監本想接過去,朱瞻壑一定要自己提著,“孤有力氣,自己來!”
“世子自己提籃可以。”孟清和彎腰笑道,“但讓黃少監陪同世子一起下田,可好?”
“好!”
朱瞻壑點頭,大眼閃亮。
朱瞻圻不甘被冷落,啊啊的叫了兩聲。
朱瞻壑轉過身,嚴肅道:“弟弟在這裡等著,待長到和兄長一般,能拉開鐵弓,才能下田。”
“啊!”
“聽話!”
“啊啊!”
“真聽話?”
“啊!”
“好,為兄走了。”
孟清和轉頭,深吸氣,不能笑,絕對不能笑。
天知道,一大一小兩個年畫娃娃湊到一起,場面到底多喜人。
朱瞻壑提著籃子在前邊走,黃少監彎腰在後邊護著,生怕朱瞻壑磕碰到一點。倒是朱高煦不在乎,見黃少監護得緊了,揚聲道;“不必如此,孤小時候,在校場滾上幾個來回也未見如何!”
孟清和沒上前,負手立在田邊,看著麥田裡的朱高煦父子,眉目舒展,有種夙願達成的感慨。
歷史已經不同。
大明不會再走回原來的軌跡,腳下這片土地曾承受的苦難也不會再發生了吧?
思緒飄飛間,秋風拂過麥浪,走到地頭的朱高煦直起身,放下鐮刀。等朱瞻壑走到身邊,見他熱出汗水,小臉通紅,硬是不吭一聲,一把將他抱起,用力拋了兩下。
“好,是孤的兒子!”
父子倆的笑聲隨風傳出,田間的軍漢和農人,似乎都能感受到這一刻的喜悅。
一種帶著蓬勃生機,自內心深處迸發的快樂。
孟清和也被感染,不自覺彎起嘴角。換做十年前,如何能想到今日?
那時的高陽郡王,還是個行事肆意的少年。一句“小娘”,足足讓他牙疼兩個多月。
肩頭忽然一沉,熟悉的冷香縈繞在身邊。
孟清和臉上的笑意更濃,舉臂覆上肩頭的大手,道:“國公爺,能遇上你,能活在當下大明,我此生無憾。”
甜蜜的情話,他會說,卻不願說。面對身邊這個人,他只想給出最真實的自己。
聰明,卻依然有些笨拙。
情感無形,卻濃得似血,要化入骨裡,真正的刻骨銘心。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忘卻。
正如他之前所言,有此一遭,此生無憾。
沈瑄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