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當人傷心的時候,不願意有淚水流出來,就應該像他現在這樣,把眼睛睜大仰望天空。這樣,淚水就會從眼眶中倒流回去,一直流到心裡,流到旁人看不見的深處……
我哀嘆自己當時太不懂事,我的無知與莽撞一定讓當時的他感到非常失望。
“去病,天鷹不會怪你,陳大娘也不會怪你。”我很想讓他寬慰一點。
去病說:“我知道。”
是的,沒有人會怪他,戰場上的生生死死本就很平常。相比其他人,他已經做得夠好了。
可是,內心有一個聲音在輕輕叩問:生死,真的很平常嗎?
是否已經平常到了,我們有權力去忘記那些曾經的笑靨?
第五十八章 三秦蒼生付亂吼
金月的金色鬃毛在月光中如銀如雪,阿連也難得文靜地等在那裡。
去病和我解開戰馬的韁繩,我已經解開,回頭卻看到他一時不曾解開。我走過去想幫助他,看到韁繩已經成了死結。
“你怎麼弄了個死結?”我仔細看著想替他開啟。
去病也攢緊了眉毛:“我不知道。”
我們在月色中慢慢打結,那結卻似乎怎麼也打不開……
驀的!
一聲悠長的調子從遠處的山谷中跳出來,如同深沉的號角在群山之上長鳴——
去病停住了手,回望天際明月:“秦腔。”
他又低頭解那繩子,手指和我碰在一起:“陳大娘,在用秦腔送我。”
不容我冥想,那奔流灌海般的歌聲從山頂上衝擊而下,撞得萬里黃河汩汩作響。
“燃——狼煙,胡虜飛沙踏銅關。
奔——河西,鐵膽雄心俱是好兒男啊!”
我很難相信耳邊聽到的這個如撼山之棰,如動月之芒的嗓音,發自那個乾枯萎地、了無生機的老婦人之口。可是,去病不會聽錯,這的確是發自那喪兒的婦人。只有深知痛失離亂之苦的人,才能唱出這震魂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