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那人話聲方停,復又狂笑,道:“原來天地也不過如斯,不過如斯!”
那人說完,忽地一邁步,只見他肩上,身上,似飛出無數翩翩的舞蝶,哪是甚麼舞蝶,是他一邁步,被風一拂,將他那已竟不能蔽體的破衣,吹得片片紛飛!在遠方看時,有如蝴蝶上下飛舞一般。
哈哈,那人一邊邁步,狂笑不止,又復朗聲說道:“天地如斯,何其宇宙出如斯!”
那怪人似要逕自往峰下走去,忽聽有人細聲細語的說道:“天地、宇宙,雖然全不在秀士眼底,但今晚有故人迎候出關,何也不見?”
那聲音雖細,但人人之耳,直覺得才被那怪人狂言所激動,隨之飛揚的心神,登時往下一沉,唐棣這才覺得出來自我的存在,他辨別出了話聲,乃是由那跌坐的白衣女子口中所以發出的。
唐棣知道那跌坐的白衣女子,必是媧母無疑,她這一出聲,登時全身百脈賁通,知道眼前必:有神奇的事出現!
果然,那老人本來要逕往峰下走去的,聞聲,忽然一回頭,立見電光般一閃,那怪人又狂笑道:“你是誰?我又是誰?”
只見那跌坐的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秀士為何如此健忘,十數年光陰,何異白駒過隙,碧水流逝,而秀士便不認識故人,竟也忘卻自己一切,難道也不復記憶?
黃山天都峰上,你我所訂的今日之舊約,君子貴在踐言,秀士今夜出關,當是實踐前言!”’那怪人明如電炬的目光,註定在白衣女子身上,似在沉思,沉思!
忽地,狂笑之聲再起,朗聲笑道:“是了,是了,你……你是苗山媧母!”
果然不出唐棣所料,那跌坐的白衣女子點了點頭,道:正是媧母,只聽見她說“秀士還記得我,可見未忘故人,十餘年不見,不料秀士竟也有此小天下之功力,實是可喜可賀!”
顯然那媧母話中帶刺,但那怪人全然不以為意思,自然自語道:“那麼?我是誰?我又是誰?”
自問尚未了,忽然又大聲狂笑起來,連聲說:“是了,是了,我是天都秀士,秀士天都,天都天賜,天都由天!”
媧母慢慢站起身來,說:“秀士既然記憶了本來,你我那晚上天都上之約,你是踐也不踐前言!”
“天都峰上之約,天都峰上之約?”顯然那怪人又陷入沉思之中。
媧母步履輕盈,衣袂飄飄,向那怪人向移近幾步,又點了點頭,說:“我可是不遠萬里前來,跋山涉水,就是前來實踐那晚舊約,這麼一說,天都秀士已竟忘得一乾二淨了,可是要我提醒你麼?”
那人大笑道:“妙極!妙極!”
媧母距離他有丈來遠,便止步為前,媚娘和那白衣少女留在當地,並未移步,霧又氤氳,雲又縹緲,風也蕭蕭,月暗時明。
唐棣知道媧母即將說出那晚上天都峰上較技的事,正中下懷。
果然,那媧母便說;“不料秀士這般健忘,何不請坐,讓我將舊事再說一次也好再重新的回憶,回憶!那天晚上的一切發生的事情!”
那長髮怪人的態度,卻是冷漠的很,復又笑道:“天地如斯,宇宙如斯,舊事仍如期,天地育萬物,宇宙永珍,舊事如煙雲,萬物常生、常滅’永珍常變、常換;煙飛雲逝、常散、常散。哈哈!非原非我,像這山頭上空的薄雲輕輕飛散得蕩蕩,縹緲,甚麼是煙?又甚麼是雲?哈哈,非你非我,無他也無伊,何來舊事,便有,又提他做甚!就是你、他、伊,轉眼也如雲煙,蕩蕩、縹縹、緲緲,飛散得無影、無蹤,蹤影全失,又哪裡有你、我、他、伊?”
唐棣幼隨燕山客,習武兼修文,對這位怪人所說的這番道理,一聽便已明白,只覺得這人又不是怪,更不是狂,而是個大智慧的哲學家,聽他口中之言,雖是狂言亂語,但卻比佛語還要深奧透澈,一時竟將他破壁毀石牆,穿地腹而出的神奇無儔威力的武功,放過一邊,而對他那大智慧,深奧的哲理欽佩得五體投地,早離了隱身之處,不自覺地站了出來,心道著:“若我能師事此人,也不枉此一生了!”
就在他站出來的這個工夫,想是那媧母是懷敵意而來,不解那人話中的大哲理,誤會是不把她看在眼裡,只聽她冷冷的一笑,道:我媧母雖不與江湖人往來,亦未人江湖,但卻身在武林,武林中人,最重信譽,一諾千金,豈能食言,當年那晚在黃山絕頂,秀士你顯神功,掃平天都峰,我如何不知你秀士之事,意在要將我嚇倒,但你那手功夫,並未將我嚇倒,是以我今天仍然前來踐約,我們就先按普通武功來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