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土牆圍成的院落,園中立著一座不大的兩層夯土小樓。
院子的木門緊閉著,門上掛著一個長方的褪色木牌,上面用薩摩利亞文和法文寫著“卡瓦大飯店”。這會是靖平住的地方嗎?
我伸手敲敲門,心跳得有如擂鼓。
來開門的會是靖平嗎?他看見我是驚喜還是會生氣?
門在一陣吱扭作響中開了一條縫,一個圓圓的腦袋探了出來。這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圖瓦男子,面胖嘴闊,沒有頭髮的腦袋鋥亮溜圓。他帶著滿臉的驚奇看著我。
“下午好。”我用法語說。這個國家曾是比利時的殖民地長達一百多年,法語早已是他們的官方語言之一。希望這位先生也能聽懂。
“下午好,小姐。”他的法語帶著濃重的口音。
“請問我們能在這裡住店嗎?”這裡既然是“大飯店”,那就先住進來再說。
他卻搖搖頭:“我這裡不住店,只管飯”
“那我們可以在這裡吃頓飯嗎?”我急著進去探個究竟。
“本來是可以的,可我的廚子病了,沒法給你們做飯。”他苦著臉。
“我們可以自己做。只要用用您的鍋灶就行,還會付您雙倍的飯錢。我們旅行經過這裡,餓得快不行了,又實在找不到地方吃飯。請您行個方便。”這是實話,大家都餓了。
“付雙倍的錢嗎?好吧。”他一聽樂了,雙手一拉開啟了門。
我看見一個穿著花布長袍的矮胖身子,像一個滾圓的球,再加上一個溜圓的頭 - 他整個人就像一隻在口上放了一個柚子的酒罈。
小小的院子裡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幾隻肥碩的雞在院裡悠閒地踱步,時而在土裡磨磨嘴,時而懶懶地咕咕幾聲。樹蔭下,一隻大黃狗正閉著眼在午睡,聽見我們走路的響動,噌地站起來。胖店主對它擺擺手,它就乖乖躺下,繼續睡覺。
我們把行李放在“餐廳”裡 … 其實就是一樓居中一間最大的房間,裡面擺了四張木桌和幾條木凳。然後胖店主撩開牆上的一塊布簾,把我們讓進了廚房。
廚房裡有一個燒柴的灶,上面兩個火眼,旁邊有一個石頭砌成的烤爐,牆上掛了一排鍋勺和很多醃過的牛肉。櫃子裡有新鮮的玉米,一些雞蛋,一棵白菜,幾個柿子椒,幾隻菠蘿,和好多五顏六色的調料,地上的鐵盆裡放著一些新鮮的雞肉,旁邊有一袋大米。
我們三人馬上捲起袖子開始做飯。鄢琪和德鈞給我打下手,我掌勺,胖店主在一旁好奇地觀看。不一會兒,一頓簡單的午餐就擺上了桌:菠蘿雞,柿子椒炒鹹牛肉,清炒白菜,玉米粒蛋花湯。
鄢琪和德鈞餓壞了,開始埋頭猛吃。我邀請胖店主與我們共餐,他毫不推辭地坐下,開始大吃起來。
“這是什麼菜?簡直太好吃了。”胖店主吃得搖頭晃腦。
“中國菜。”我說。
“你們都是中國人嗎?他們兩個像,你不大像呀。”他問。
“他們兩是中國人,我是一半中國人一半法國人。”我回答。這個國家的人對他們的前宗主國比利時比較敵視,我不想橫生枝節,只得撒謊。唉,又撒謊。
“怪不得你的法語說得這麼好,聲音又好聽,而且你還是我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白人。”他又塞了一大口菠蘿雞。
“請問您怎麼稱呼?”我問。
“我姓Ruzigandekwa,你叫我Ajene 就可以了。而且也別‘您’來‘您’去,怪生疏的。”他邊吃邊說。
Ajene Ruzigandekwa?我郵給靖平的包裹的收件人。看來我是找對人了。
“Ajene,你這家店看起來也有十來個房間呀,為什麼不讓人住呢?”我開始旁敲側擊。
“不是不讓你們住,實在是因為我這地方几年前就被人包下了一直到現在,所有的房間都是有主的了。我們這裡不像大城市,遊客很少見,尤其是打仗以後。他們出了很好的價錢,我當然沒理由不答應。”
“那為什麼一個房客也看不到呢?”我很驚訝。
“他們雖然包了所有的房間,但平時也只是週末才過來住上一兩天,把換下來的衣服交給我洗,再取走我替他們轉收的信和包裹。可最近一個多月沒人再過來住過,只是有兩個人會每週開車到我這兒來取洗好的衣服和郵件,再拿點醃肉咖啡什麼的。反正我錢照收,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他們都是些什麼人?”我接著問。
“有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