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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只見那籤紙飄飛著的至高處,浮空聳立著一座巍然的高閣。

白壁赤瓦,氣勢軒昂,原來正是封鬱建起的摘星樓閣。

第八十節 濁水迷離 長夜未央(1)

鳥兒撲翅的聲響遙遙傳來。

蓮兮驚覺,猛地翻身,一腦袋撞在了床緣上,立時眼冒金星,耳邊嗚嗚作響。她捂著額頭掙扎著爬起身,睡眼惺忪,四下環視了一圈。

房裡依舊瀰漫著濃郁的桂花香氛,依附在她身上多少日子,本已叫她習慣了,唯有每個清晨初醒之際,才能有所知覺。

蓮兮抓起腳邊的薄毯,在身上裹了一圈,靠著床腳坐直了身子。身後空蕩蕩的大床上,全新的錦繡團花被褥堆疊得齊整,卻沒有一絲熱氣。她衝著窗臺上的紫冠白鸚打了一聲呼哨,那鳥兒便乖巧地撲飛了過來,將鳥喙間銜著的一枝蓮花丟在了蓮兮的腿上。

蓮兮拈起蓮花湊到鼻前嗅了一嗅,蓮香幽靜,在桂花極膩的香甜中,幾乎難以分辨。她抬眼一瞥,案臺上堆滿了蓮花,全生得八九不離十,直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手上的這一枝,已是第幾朵了?她早已數不過來了。

自她在玉茗閣住下的隔日清晨起,那紫冠白鸚便每日造訪,為她銜來一枝蓮花。她接過第一枝花兒時,九重天庭上還是深冬嚴寒的天氣,不比蓬萊仙島百花常開。一枝反季而開的花,自然叫她驚奇,更兼這淺粉微紫的蓮花生得稀罕,復瓣層疊,卻比尋常蓮花袖珍許多,攏在掌心小小的一團,讓人新奇。即便只是隨意堆簇在案上,離了水,斷了枝,卻仍舊盛放燦爛,不見半點萎頓。

然而,冬逝春來,轉眼夏風將至。她依舊被禁足在這玉茗閣中,成夜睡在空曠的地上,成日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花。

那曾叫她老實等著的人,卻至今未歸。

蓮兮心底不爽,一使勁將手上的蓮花飛擲到桌案的花堆上,將一旁的鸚鵡驚得跳到了一邊。經它一撲騰,蓮兮才發覺它金黃的小爪上還綁著一截紙筒。

觸及紙筒的一瞬,是似曾相識的手感,微微的暖意絲絲透入指端。

蓮兮忙解下紙筒展開一看,偌大的一張紙,卻只在左上角寫著兩字——“心兒”。

她從衣襟內取出疊好的姻籤,兩廂對比。不出所料,兩張紙是同樣的色澤厚度,紙上的字跡也是同樣灑脫的一筆丰韻。

蓮兮將姻籤撇在一邊,只拈著那飛鸚傳書來看。在孤伶伶兩字的右側,隱約可見一點淡淡墨痕,彷彿是提筆未下,猶豫不決的痕跡。瞧著字的位置大小,蓮兮估摸著書信的那人或許本想寫上一句話,卻最終只打個開頭,便棄筆了。

心兒?心兒又是誰?想來心兒才是應當收下蓮花的人吧!

紫冠白鸚還在蓮兮的腿邊蹦躂著,咕嚕咕嚕不知說得什麼鬼話。蓮兮見它長得氣度不凡,從未想過它原是傻鳥一隻,竟將主人每日差出的花送錯了人。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從床頭的小櫃裡抓出一把碎米,取在手間餵給那傻鳥吃。

碎米中混雜著各色花生黍粒稻穀小米,均被磨成了細小的顆粒,雖不知在封鬱的櫃屜裡塵封了多少年,好在色香味都沒走樣,依舊深得鳥兒的歡心。

她正喂著,只聽門外傳來一句低喚:“蓮公主可醒了麼?”

蓮兮答應了一聲,外邊那人便推門進來了。

饒是與那翠裙女子共處了幾個月,每每正眼瞧著她的臉,還是叫蓮兮磣得慌。

“青青。”

“嗯?”左右梳著兩辮的翠裙女子將銅盆放在一邊的案臺上,揚起臉來笑著答應了她一聲,一雙翦水秋瞳在清晨的陽光下,剔透如晶,光澤痕動。

原來,她的眼睛是這樣的嗎?

蓮兮望著面前那張與自己九分相似的臉,悵然失神。

曾經被封鬱作為寢殿的玉茗閣後樓,最搶眼的便是懸掛在牆上的十五張琴。每一張琴材質不一,大小各異。有的音質沉緩如鍾,有的脆若玉磬,被封鬱仔細排列收藏著。蓮兮初入樓閣的那天,一時好奇心起,將幾把琴都摸了個遍。樓閣內是常年無人的冷寂,許久未被彈奏的琴絃上,亦是冰冷刺手的。她沿路撥弄,直走到床邊,才瞧見床上還擱著一把墨綠色的三線古琴。

這琴生得嬌小,看著古色古香,頗有年頭。蓮兮不及多想,伸手便在弦上挑了一記。雖只一觸,那弦端的脈動與溫熱卻讓她驚怔。還未及反應,墨綠的琴身便落地化作了一位翠衣女子。

兩廂乍一對視,蓮兮呆若木雞。那女子卻喜笑顏開,直撲上來環住了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