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元枯竭殆盡,憑她一具乾枯的軀體,再也不能駕馭它了。
“不要……不要……”
仰躺在朧赫的血水中,蓮兮發瘋似的緊扣住夢龍的劍身,左手的五指被劍刃豁得傷痕累累,卻始終無法阻止它的倒退之勢。
仙官們見機,趕忙將她從地上架了起來。眾人扛肩抬腿剛把她架起,忽然一袖輕風拂面,人群間騰身掠出一道白影,趁勢從半空中劈手奪下了蓮兮。
白衣束髮的男子將蓮兮擄在懷中,腳下剛一點地,身側的仙官仙客便慌忙避讓到一側。各路仙友看清他的面容,紛紛跪地敬拜,審堂上下頓時一片嗡嗡嘈雜。
封潞見了他,驚愕之餘花容失色,脫口道:“琰哥哥你……”
封琰踏著一地血泊,朗聲笑道:“蓮兮為人最是坦蕩豪爽,在座的仙友們過去也吃了她不少好處。如今人家有難,你們或是落井下石,或是爭相做個縮頭烏龜,真是好沒氣量!我九重天的仙班迂腐至此,實在叫我這世子心寒不已吶!”
世子封琰素來為人溫厚,訓斥眾人時也不過半分嚴厲半分玩笑,點到即止。縱是如此,也是一字千金。眾仙唯唯諾諾,紛紛俯首稱是。
唯獨封潞不服,繞過審桌直奔到他身前刁蠻詰問:“今日龍蓮兮歸潞兒主審,琰哥哥怎麼竟袒護起外人……”
封琰側臉望向她時,眼中寒光曝現,逼得她趕忙住嘴。
夢龍倒溯,只剩四寸劍尖還殘留在蓮兮的手掌外。封琰伸手掐住了劍尖,緩緩將夢龍從她的掌間拖拽出來,一面高聲說:“蓮兮落得這樣悽慘的模樣,也並非她心甘情願。魔物轉世也好餘孽也罷,只要玲瓏心不得齊全,魔物便終究不能還魂復歸。我聽說,蓮兮的一雙對劍正是昔日玲瓏心的碎片所化。若是她肯交出一柄劍來,將這玲瓏碎扣在天刑司中嚴加看守著,玲瓏心便難以合攏,也好叫我等都安心了。諸位想想,這豈不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他嘴上說得溫和,望著蓮兮的一雙眼卻是冷漠無情的。蓮兮明知他心懷叵測,卻掙不過他的蠻力,眼見著夢龍被寸寸拔出,絞得她掌中皮肉陣陣刺痛。情急之下,她不及多想張嘴便咬住劍脊。劍刃在她的嘴角剮出一串血珠,她卻猶自不肯鬆口,拼盡了嘴上的力氣與封琰爭搶夢龍。
“你瞧瞧她這張狗嘴,與當年偷走玲瓏的夭月分明是一丘之貉!她才不會乖乖交出劍來呢!懲治魔物哪有什麼寬容,琰哥哥燒了她不就得了?”封潞看著她嘴邊的血口,鄙夷地扭過頭去。
封琰眼中寒光一凜,附在蓮兮耳畔低聲說:“我是有心想要救你,你若是不願乖乖交出夢龍,等明日肉身在業火裡化成灰了,我也照樣能拿回玲瓏碎……”
蓮兮卻不理會他,一味緊咬著夢龍。劍刃在她的面頰上來回刮擦,豁得一張老臉血肉模糊,直同厲鬼一般。座下的仙客看著不忍,紛紛勸她鬆口。
只聽她嗓間一聲嗚咽,夢龍終究被封琰奪入手中。
“瘋狗。”他嘴角微微一撇,小聲吐出兩字來。隨即一揚手,將她甩在地上。
夢龍高舉手間,封琰得意笑著,兩袖雪白一展,這才為堂下的諸仙免禮平身。
眾人還未稱謝,只聽“咣噹”一聲巨響,審堂外忽然丟進一個汙穢的包袱,重重砸落在封琰的腳邊。
不等他回過神,那不速之客已奪門而入。成百上千雙眼睛,卻沒有一人看清了他的容貌,唯獨見著一抹粹白的殘影穿堂而過,彷彿白晝閃光,直衝封琰的身側。鬼魅白影繞著他的腰際,颶風似的疾轉了幾圈,腳速之快,晃得人目眩神暈。猝不及防,狂風中探出修長五指,輕易一撈,便將夢龍取過手中。
幽螢微藍的劍光,映著他輕狂不羈的笑眼,立時叫封琰驚怔。
粹白染血的煙雲紗袍獵獵狂舞,好似胭雲滾滾。雲端的人兒滿臉血汙已然乾涸,唯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鋒銳如常。他勾唇淺笑,毫不避諱地逼視著封琰,泠泠道:“封鬱見過琰世子。”
第一一一節 白頭飲恨 還卿無邪(5)
烏髮森青,銀絲刺白,嫻雅亦輕狂。
兩廂交纏,長垂腰際,是久違的背影。
封鬱數千年不曾在九重天公然露面,乍一現身便踩上風頭浪尖。被他奪過手中的雄劍夢龍直逼封琰的喉間,劍尖未至,暴戾的劍氣已在他的頸間挑出一道血口來。
堂下眾仙看得分明,驚愕之餘不由紛紛起身。封鬱的劍下,人人恨不得屏息斂氣,哪裡還有敢多嘴勸解的?偌大的廳堂鴉雀無聲,只聽封鬱溫潤一笑,頭也不回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