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說,卻也是一刻都憋不住。
拿定了主意去找顧長歌,尉遲律便急忙忙地往門口去,壓根忘了自己腳未著履、身上只有單薄裡衣,一拉開門,便硬生生撞上一道淡漠的身影,撞得他踉蹌退了幾步,他揉著鼻頭,看清人影──
「師、師兄?」尉遲律訝撥出聲,意外顧長歌為何會出現在此。
可顧長歌,卻因著他一聲叫喚,淡漠的眸中驀忽起了一絲漣漪,瞬生、瞬止,未曾流露太多。
這是他……第一次喚他師兄吧?
尉遲律只見顧長歌靜默了須臾,未曾多想,更未對自己不意脫出口的稱呼起疑,許是因為,在那雪地裡孤冷無助時、在病榻上煎熬折磨時,他早已在心裡,把那一抹淡漠卻可靠的身影、喚作自己的師兄。
顧長歌那淡漠的薄唇邊,卻微微揚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自己未曾察覺的笑意。可定睛一看,看清了眼前此人一身衣衫單薄、不著鞋履,方才還急慌慌地欲出門,又不禁擰了眉頭:
「你怎麼下床了也不披件衣服,地上那樣冷也不穿上鞋……還有,你手裡拿著毛巾作什麼?」
「我──」尉遲律一時語塞之際,便見顧長歌眼明手快地自桌案邊的椅背上撩起了一件披風,往他肩上掩覆,罩下一股暖意,煨著他的身子,也煨著他心口。他起初有滿腔話欲問,可見此,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也沒必要說了。
他扭緊了手中的巾帕,將其縮藏到身後。他本來,只是想問,顧長歌是否一夜沒睡好?
因著身體發燒煎熬,睡不安穩,夜裡反反覆覆醒了幾次,可不管過了幾個時辰,每回一醒,額上那塊巾帕永遠是溼溼冷冷的,不見乾去,鎮下了他一身燒熱。
「師兄你這個時間又在此作什麼?不是到了練劍的時刻麼?」支吾半晌,尉遲律索性話鋒一轉,問起顧長歌為何今日未往中庭去,「你……可別拿我當藉口偷懶呀……」
他的回應依舊是有幾分不甘示弱,可話中的倔傲卻早較前幾日弱了許多,對眼前這人,他口服、心也服了,只是一時那臉面仍無法盡拉下。
顧長歌也未將他這話不放在心上,只是淡聲解釋:「劍譜,我稍早自行練過了。我已向師父報備,說你病臥在床,需人照料。燒,可都退了?」
數日來,顧長歌雖是態度聲嗓淡漠,可是他對自己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是真實的關切,任憑他再任性執拗,也不得不看清。可偏是這樣的溫柔,讓過慣了孤寂的他,彆扭得不知如何接受、如何反應。
「……嗯。」心思百轉千回的最後,還是隻能吐出悶悶一聲。
「你體上有恙,近日不能演練劍法,若你燒熱已退,那麼今日,我傳你心法。」顧長歌淡淡繼續說道。
「啊?還要練?」尉遲律皺了眉頭,自己好歹也是大病了一場。這顧長歌,該不會見自己尊敬了他幾分,就拿起翹來了吧?尉遲律盯著他往內室走的背影,心中偷偷質疑腹誹,卻是管不住自己腳步地亦步亦趨隨著他。
「雪月峰一派以劍為器,武學乃是劍法與心法相輔相成。劍法主外,導劍之走向攻勢;心法主內,導體內筋絡武息之執行,缺一不可。而雪月峰武學系衍生因應自這峰上之氣候地形,相得益彰,修練心法,亦有助於武者調一身骨骼筋脈以適應極地天候,你初入峰,乃因尚不適這峰內寒冷,方受了這回風寒。」
尉遲律聽清,明白顧長歌亦是為了自己好,可現下因病一身懶怠,教他何來心情靜氣練功?尉遲律心裡煩躁之際,正想著如何推託,耳際,卻又傳來顧長歌悠淡的嗓音:
「別忘了,你我與師父有三個月之約。雪月峰心法劍法每練一重都需耗時數年,所要求的基本功夫更是嚴格,你因病了一場,耽擱習武數日,即便你資質天賦,沒有後日苦練,亦是不能成。若三月內,你達不到師父的要求,便會被逐出峰……」語至此,顧長歌聲一頓,淡淡斂下眸,欲斂去數日之前,他在他身上所看見的、那些不忍卒睹的傷。
「無論你從何而來,那等地方,不要回去了。留下來,留在這裡。」抬眸望著尉遲律,顧長歌聲嗓、倏地一沉。
☆、〈雪月歌〉26
──留下來,留在這裡。
這幾個字,彷佛印在尉遲律心坎上似地,一字一字無比清晰,在他耳際迴繞再回繞。
此後數個日月,他偶爾會想起顧長歌那淡漠而沉緩的音容,成了他死命練武的最大動力,練得倦了、困了,全靠著當日這麼一句話愣是撐了下去。許是那時開始,他暗暗下了決心,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