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的恨。
流風低迴,冬日的日光清澈得有如一道涼水,蜿蜒過中庭。
雪月峰上眾人起居的建築由三列長長的屋舍以及一座七重樓塔接連。在雪月峰上,尊北為極地,北面之七重塔,向來為掌門獨居、以及眾長老閉關所在之處。自掌門數年前身故後,便由北壇長老杜十方暫居打理。除此以外,屋舍東側為尊,為諸位長老所居,西側廂房則是弟子們的寢房,較低階的弟子通常六至八人居一通鋪,輩分較長者,則為四人一室或二人一室。
而在諸列屋舍中央,則是曠闊的庭埕,為平日眾弟子習練、演武之處。於此,不時可聽得劍聲劃過清風,霍霍而響,就如今日。
庭中三人成一列,持劍舉劃、姿勢盡同,遠遠望去,是一列齊然劃一。
列伍之旁,復有一道明淨的仙白身影,墨髮半冠,衣袂迎風,一雙淡漠的瞳眸注視著眼前三人步法落點、劍鋒走勢。他看得專注,卻是一貫淡漠。
「飛雁,手腕低一些。」察覺不對,顧長歌走上前,兩指輕使,壓下一名女弟子的手腕、復抹過她劍背,使其劍鋒之勢,一走平穩,收斂張揚銳利之態。
「是,師兄……」名喚飛雁的女弟子柔聲一答,不禁偷偷掀眸偷覷身旁的顧長歌,那距離近得、讓她面上不禁泛起一股微熱,一時慌亂失憑,手中那柄方讓顧長歌挪正的劍鋒,又讓她微微抖亂了方向。
「飛雁,專心。」顧長歌察覺年飛雁氣息一時紊亂,淡漠低道。接著要步往瞧看下一名師弟的狀況如何,卻讓眼角餘光處步近的身影給吸引了注意。
☆、〈雪月歌〉07
「見過師父。」瞧見是杜十方,四人皆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恭聲。
「瞧見你們習武這般認真,真叫為師欣慰呵。」杜十方望著眼前情景,撫著唇邊細須,和藹地笑了。
「這是當然,徒兒必定努力不懈,不教師父蒙羞。」年飛雁清燦笑應。
「呵,尤其是長歌,這般可靠,總教師父不放心也難。」杜十方欣慰的眸光,流轉至一旁顧長歌身上,「若是哪日你不在了,定要教師父萬事麻煩了呵。」
杜十方呵呵笑道,這番在眾人聽來是讚許顧長歌的話語裡,藏著只有他自己讀得出的深意。
「師父說笑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徒兒此後歲月,當侍奉師父膝下,不教師父諸事操心。」顧長歌斂眸低答。
杜十方略略笑彎了帶著些許白絲的眉眼,似是十分滿意顧長歌的回答。他走近顧長歌身側,語調一轉深沉,以只有顧長歌聽得見的低嗓淡道,「刺客一事,為師已與諸位長老相商,決議於掌門武試前一日午時,於雪月峰頂天壇前處刑,也算給當年猝逝的掌門一個交代……此事你心裡有個底便好,為師現下要與其他長老上雪月峰崖巡視武決之場地了。」
語落,不等顧長歌回應,杜十方逕自踱開有幾分慵懶閒適的腳步,朝北走離。直至走得稍遠了,方聽見身後顧長歌淡漠得聽不出悲喜的漠嗓:
「徒兒……恭送師父。」
「師兄好受器重哪!」顧長歌身後,傳來年飛雁欣羨嬌燦的嗓音。
「這是當然!雪月峰心法每一層少則三四年,多則七八年才能練成,師兄可是在入門十年內便練成了第四層呢!得徒如此,師父當然欣慰!」一旁另一名弟子搶著答年飛雁的話,話中有著知曉顧長歌這層偉業的洋洋得意。
「真的麼?」年飛雁瞠大了一雙靈動的杏眼,寫滿仰慕地望著顧長歌,「師兄可否也教教飛雁,如何才能有這般神速的進步呀?」
顧長歌眉眼低斂依舊,平靜孤漠的嗓音中,聽不出一絲波瀾,「師父說,我係因天生奇骨,方得如此。然若後天努力不足,絕佳資質亦是空談,繼續練功吧。」
三人摸了摸鼻子,收斂玩心。抬起劍繼續演練著劍譜。
天光流轉,三人隨著劍姿旋動的身影,映在斑駁的石地之上,彷佛成了一幅幅寫實的墨畫,呼應著過往漫長歲月之中,每個在雪月峰裡學藝之人的辛勞與血汗。
顧長歌立在一旁,靜靜看著,那一雙孤漠的眸中,卻早失卻了曾有的波瀾。
莫約一個時辰餘,見三人一日的功課已習練得差不多,顧長歌解散了眾人,旋身欲離去之際,身後卻突然傳來年飛雁嬌俏的嗓音:
「師兄可否跟我們過過招,好讓我們見識見識師兄武藝的上乘之處,以精進自己之不足呀?」
顧長歌猛地腳步一頓,好似讓什麼狠狠拉絆住,耳際年飛雁清俏的聲音,好似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