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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上面滿滿都是血,掌門的血、杜十方的血、將他的衣袖染成一片豔紅。

杜十方倏忽狠狠一咳,牽動胸前傷口,鮮血肆流。顧長歌緊張地探下眸光檢視杜十方傷勢,恰巧迴避了那一雙探來的手,教尉遲律抓了個空,一滴血,自尉遲律懸空的指尖落下,於石地上,敲出孤寂的聲響。

杜十方面色痛苦,傷勢沉重,他揪著顧長歌的前襟,好似想說什麼,卻又出不了氣力。

「師父,徒兒馬上扶你回房療傷。」顧長歌急急撐扶起杜十方失卻氣力的身軀,跨開腳步之際,卻又猛地一頓。瞥過臉時,尉遲律一張幾乎欲哭的臉,讓塔內光影分割得斑斑駁駁,教顧長歌看不清,看不清他的輪廓,看不清自己心裡那道輕狂不馴的身影。

律……雖然不羈、雖然叛逆,可不會傷害人的。

照見那一瞬間,那道熟悉的輪廓,讓他覺得好陌生。

「相信我……師兄。」隔著斑駁光影、飄搖煙塵,迎上他淡漠的眸,尉遲律苦苦哀求。他誰都不求,只求顧長歌相信他。

顧長歌望著那一雙急得噙淚的深邃眸眼,分明又與記憶裡那日峰頂孤月之下,那一個與自己置氣鬧彆扭的男孩相疊、交錯──律,不應當會傷害人的。可是他雙袖豔紅,斑斑染著血,在塔內蒼涼稀薄的月光之下,格外鮮明,刺痛著顧長歌的眸。

沉思之間,胸前杜十方痛苦掙扎的揪扯驀忽一緊。只見顧長歌斷去目光、別開瞳眸,再不去看尉遲律。扶著傷重的杜十方,緩緩走開。

「……來人,把尉遲律,押入地牢候審。」復歸寂靜的塔內,響起顧長歌的嗓音,飄忽、且孤漠。

☆、〈雪月歌〉56

孤靜的夜,一串金屬叮叮錚鏦、響於萬籟俱寂之間,打碎了冰冷的寂靜。

一道厚重鐵門沉沉咿呀滑開,掃落地上積得厚厚的雪堆,門後,一片陳腐的苔味隨著如墨的一室黑暗逼散而出,方才持著鑰匙開門的門人舉起一旁鐵架上的木炬,拍去了上頭堆積的雪,從衣襟中掏出火摺子吹燃,在那炬頭煨了好一陣,才將其點上。

那人抬著火炬,率先走入,沿著溼冷石階而下,將厚重鐵門背後的一片黑暗微微燃亮。身後,兩三個人羈押著一人,跟上前頭一道微微的火光。這已經數十年未用的地窖瀰漫著深濃腐味、一片死寂。

驀忽,一方寂靜卻給猛地掀亂。

「放開我、放開我──」尉遲律掙扎咒罵,扯扭著身子,想掙脫身邊二人的牽制,卻是氣力耗盡,抵抗不了分毫。

「吵什麼!安分點!」一旁那制住他一側的弟子惡狠狠開口,正是嚴略。他與另一名弟子壓制著尉遲律,將他拖下石階、往地窖深處裡去,來到最底的石牢前,推開冰冷的石門,拿來了手銬腳鐐硬是替尉遲律套上。

「放開我!顧長歌、顧長歌……我要見師兄──」尉遲律用力扭動著身子,欲掙脫三人在自己身上加套的枷鎖,嘴裡只喃念著一個名。

上牢了枷銬,他被狠狠推入石房,踉蹌撲跌在地。

「呃──」石地粗礪,鋪著淺淺枯草乾莖,狠狠刮擦他頰側,痛得他嘶叫出聲。

「你逆上弒師,還奢望什麼,死心吧!」嚴略嗤哼。

「我沒有,我說我沒有!」尉遲律雙手受銬,攤在地上一時站不起身,卻從蜷縮的身子裡,咬牙切齒地狠狠嘶吼出聲。

「在場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這狡辯也未免太癟腳了。任大師兄平時再偏心袒護你,此回罪證確鑿,只怕這次連他都幫不了你了,否則又怎會要眾人將你羈押?」嚴略冷冷訕諷,隨即不再與尉遲律廢言,一扯牢門,「砰」地一聲闔上,隔絕去尉遲律在門後死命掙扎的模樣。

門外,隱約聽得金屬鎖匙聲輕輕敲響、伴隨著雜沓腳步逐漸遠去稀薄。牢內,復歸一片死寂,尉遲律雙手受銬,在地上如蟲匍匐著、爬伏來到門邊、以手銬狠狠敲撞著石門。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沒有殺人,我沒有──」可任他撕扯了嗓,只換來空氣中的咆嘯迴響,幽幽徘盪在深鎖的石牢內,深深埋在地底,無人聽聞。

他許是叛逆、許是輕狂不羈,可這輩子,他不曾傷害任何人、愧對任何人,就連他在市井街頭流浪時,也不曾偷、不曾搶。掌門欲對自己不利,他只是想保護自己,從不想傷害任何人,可為什麼,就是沒人相信他,其他弟子不肯,杜十方不肯,連顧長歌也──

『相信我,師兄。』

『來人,把尉遲律,押入地牢候審。』

萬籟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