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歌心疼師父的傷,卻怎就忘了心疼他了?可知,他也是……這麼的痛啊……
他的心裝滿了對那人七年的依戀,如今被迫親自割捨撕剜,是不是就比不過杜十方的一點皮肉傷?
人人都說師兄偏他袒他,他也一直以為師兄疼他愛他,殊不知他錯了、所有人都錯了,這些偏袒疼愛,原來薄弱得不堪一擊,像一張溼糊的紙一撕就爛,經不起半分磨勵考驗,丟棄起來可以毫不猶豫,決絕得幾乎好似這七年來的相依相偎是一場幻覺,是他太渴望愛而錯生出的可笑妄想,在對方心中卻是隻消一眼便可全盤抹煞的,就連半點餘情也無,斷得一乾二淨。
所謂的此生不離不棄,原來不過如此。
『師兄……你還記得你對我承諾過的誓言麼?』
『記得。此生──不離、不棄。』
『你不可以食言喔……』
『怎麼會。』
怎麼會……耳際間顧長歌清冷的聲音猶在耳側,幽幽地回盪、幽幽地消散。
一切都是謊言,一切都是欺騙。
為了他顧長歌,自己連命也可以不顧,差點死在掌門人劍下、差點擒於杜十方手下,千想萬想,就是想不到最終將他打入絕路的,竟是他當初不惜一切保護之人。
顧長歌連日來的不聞不問,態度擺得清清楚楚。
也讓他看得透徹,七年的相濡以沫,早就在他沒入杜十方胸口的那一劍裡、盡數成了如煙往事。
猶記得那一日,顧長歌匆匆趕到時,淡漠沉默的眉眼中、自始至終都沒有自己,像看著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清清冷冷。
顧長歌眼中、沒有自己。
這個認知比一切都來得令他絕望,荒涼空氣中彷佛響起了什麼碎裂掉了的刺耳聲音,心中的情轉化成一絲陰暗的怨恨,在心底埋了根,然後漫延、生出一林荊棘。
☆、〈雪月歌〉59
雪月峰一直處於繃緊了弦般的古怪氣氛。
掌門人被刺殺是何等大事,光聽便教人心驚膽悚,更別說首當其衝的竟是自家弟子,無疑是絕不可外揚的醜聞,人人眼觀鼻鼻觀心,心中自有一座天秤自有一把尺度,卻鑑於犯下此事之人身份尷尬而不敢公開討論,便是想拿出來議論也笑不出恨不來,畢竟那人也是眾人所熟悉的,會做出那種事也要有一堆人不敢置信,以至於弟子們面面相覤,無數對眼睛都落在北壇,端看事態如何發展。
而後四壇長老分別向自家弟子下了禁口令,知情者不得再議,不知者不得詢問。
知情者大多數是當日趕到現場的弟子,親眼看著顧長歌下了囚禁令,態度決然。要是別的人也就罷了,誰不知那人與顧長歌關係何等親密,卻見他出事以來鎮日不離杜十方而對那人無有一絲關切慰問,叫一干人等看得一頭霧水,誰也看不出這大師兄心裡作何打算。
然顧長歌的尊師重道眾人是看在眼裡的,掌門人或杜十方在大師兄心裡的份量自是第一,饒是再偏愛的師弟,在道德底線面前也無私情可言,這讓眾多師弟妹對他又多了幾分敬畏。
這個說法合情合理,別壇的人姑且信之,跟著顧長歌學武數載的白清桐卻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大師兄!」
顧長歌冷顏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不許高聲叫喊,放輕腳步退出了杜十方的寢室。
「大師兄,師父可好些了?」
「師父的情況總算穩下來了,雖仍是虛弱著難以下榻,卻已回覆了正常作息,不再時時昏厥,如今他已能盤坐起來自行運功小作調息,相信不假時日便可大好,你不必擔心。」
聽了大師兄的轉述,白清桐安心地鬆了口氣,她對恩師向來敬重得很,此番聽聞二師兄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心裡不解之餘其實也是惱怒的,就怕大師兄承受不住如此打擊。抬眸一瞥,只見顧長歌那仙俊淡漠的面容上盡是掩不住的憔悴,想來是連日來身心俱疲備受折磨。
「大師兄,你……沒有人會想到二師兄會犯下那樣的事,大師兄就莫再自責了。」白清桐以為大師兄對自己教出那等孽徒而愧疚於心,縱然她心裡認為這事也有大師兄平日太過縱容那人而引致今日禍害的責任在,如今也不好多加指責。
顧長歌神情冷漠,只淡聲道:「清桐,麻煩你了,替我照看著師父,我有事外出一會。」
「大師兄,你莫不是要去找二師兄吧?那種恩將仇報沒血性之人……」白清桐臉色微沉,她雖不討厭二師兄,可恩師如父,不管是誰都不可原諒,她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