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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你是說,這些郵件可能真是林曉月發出的?”鄭川感到頭腦裡亂成一團,“要知道,林曉月已經死了,就死在隔壁病房,你這完全是瞎猜想!”鄭川用生氣來掩飾自己的恐懼。

這時,護士譚小影在門口閃了一下,看見屋裡有人便又走開了。

這天夜裡,鄭川輾轉難眠。醫院的夜安靜得讓人心悸,偶爾有護士的腳步聲從外面的走廊上響過,然後又是一片靜寂,可以隱隱地聽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呻吟聲。有時,手推車的輪聲突然大作,從走廊上很恐怖地一路滾過去,鄭川不敢想像這部手推車做什麼去了。

病房內,玫瑰的幽香在夜裡顯得更加濃郁。鄭川睡不著,乾脆坐起來開啟了手提電腦。第三封郵件他還未仔細看過,他想趁此時讀一讀,林曉月的《往事》喚起了他不少回憶,他開啟電腦時感到又害怕又嚮往。

他開啟了郵箱。

過去的日子過得特別慢,特別悠長。我們從認識到相互說出第一句話,用了整整兩年半的時間。如果不是從學校到了鄉下當知青,如果不是小河邊的路那樣窄,窄到兩人對面而過時需要側身,也許我們永遠只能目光相遇後又低頭走開。

這樣的事發生過好幾次了。趕場的日子,在通往小鎮的碎石公路上,我遠遠地看見你迎面走來,我低下了頭,你也低下了頭,一直到估計雙方已經交錯走遠,這才抬起頭來,本能地回頭一望,糟了,剛好你也正在回頭。我的臉頓時紅了,迴轉頭繼續走路時,心還“咚咚”地跳。

我們是同班同學,讀書的時候男生和女生的界限分明,相互之間幾乎沒有說話的可能。經歷過“文化大革命”時期的人都知道這種狀況,愛和性在那個時期都轉入了地下,何況我們這些朦朦朧朧的少男少女呢,我們對自己的需要懵懂無知,我們只知道男女生如果相互接觸會受到無數雙眼睛的監視和嘲笑。

兩年的中學生活草草結束,1972年1月,我們按照國家的安排下鄉當知青。17歲,我們獨立了,獨自生活了,可是我們相遇時仍然開不了口。就這樣冬天過去,春天過去,在夏天到來的時候,我們終於第一次面對面說話了。“林曉月,你怎麼走到這裡來了?”這是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世俗生活中非常平淡無奇的一句問話,而對我來說,這是從同學到下鄉兩年半時間以來發生的重大事件。在川西平原上,在這僻靜的小河邊,我們都紅了臉,說話時眼睛看著地面,偶爾一抬頭,眼光有觸電的感覺。我說我從小鎮買了東西回生產隊,想走條近路,便沿著河邊來了。你說你所在的生產隊就在這附近,但是,你沒有邀請我去坐坐。我們說了兩句話就分手了,你後來說當時完全昏了頭,能站在我面前說話已經是奇蹟了,哪還敢想到請我去你那裡坐坐。你說這之後的幾天裡,你每天都去我們見面的地方,在那裡走走停停,沉思默想。

這就是往事,真實得讓人不敢相信的往事,它像一朵花凋謝在時間的暗處,我們再也見不到這種花朵的開放了……

讀完這封郵件,鄭川抬起頭來,望著病房裡的白色牆壁發呆。他用回憶在這白色的牆壁上畫著30年前那個女生的形象,而今時間已經讓她老了,讓她死了,這些郵件只能是別人替她發來的。但是,誰發的?為什麼要發給他呢?

護士譚小影走進病房,她說快半夜了,為什麼不關燈睡覺?她看了一眼鄭川開著的手提電腦,說住院還工作呀?鄭川說沒工作,只是看看郵件。他問譚小影為何又上夜班?她說另一個護士病了,她替她頂班。“今晚真是悶熱得很,”她說,“值班室的電扇吹的都是熱風,還是你這空調病房舒服。”

“那你就在這多坐坐吧,反正我也還不會睡覺。”鄭川這句看似隨意的話,來自他看見譚小影后便產生了想接近她的感覺。穿著護士衫的譚小影使他產生了強烈的陌生和神秘感,而譚小影特有的溫柔眼神更令這種神秘具有溫馨的吸引力。

“那我就歇一會兒吧。”譚小影在椅子上坐下,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翻起來。護士衫下露出光滑渾圓的小腿,鄭川的眼睛從這小腿上慢慢移到她的全身,護士衫裹著的豐盈的青春讓他心旌搖曳。這一刻,他打定主意要將她搞到手。他很奇怪自己的人生,青春年少時不會追也追不到女孩,而中年以後,他反而可以輕易地將女孩攬入懷中了。他明白這是身份、地位和金錢的作用。在女孩子眼中,他是成功的男人,而成功的男人可以擁有多個女人,這正是現代兩性之間不成文的分配原則。

“你幾點鐘下班?”鄭川問道。

“明天早晨7點。”譚小影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