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一直長不大啊……”鍾金給他一個美好的白眼,甜甜笑道:“說好了,你每天都要抽時間教我啊。”
“教你麼……”沈默大感大材小用,自己可是教導儲君的大學士啊,怎麼淪落到給個番邦女子授課了?不過他告訴自己,讓別人教我不放心,只有親自教,才能保證她根正苗紅,心向漢家!
‘我是一心為公的,就當支邊支教了……’沈默如是想,便勉為其難道:“倒不是不可以,但你需先拜師。”
“拜師就拜師。”鍾金倒是乾脆:“用磕頭嗎?”
“這個麼……”這種事兒那好意思主動說。
“真是磨磨唧唧,不就是磕頭嗎?”鍾金竟然當即離開飯桌,跪在地上給沈默磕了三個頭,抬頭道:“師傅在上,這下總可以了吧。”
“呃……”在她這個爽脆勁兒面前,沈默覺著自己真是拖泥帶水,只好點點頭道:“行了。”
要說鍾金還真是撈著了,沈默這段時間,把繁重的後勤擔子都轉給了王崇古,只關注前線和京城的事務,空閒便多了起來。於是晨昏各一次授課,每次半個時辰,從《史記》講起,一是為其閱讀理解釋疑,二是講一些其中的道理。
鍾金的理解能力很強,還經常舉一反三,讓沈默好好過了一把為人師的癮……
比如一天,講到《周本紀》,沈默先讓她抑揚頓挫的朗讀一遍:“棄為兒時……其遊戲,好種樹麻、菽、麻、菽美。及為成人,遂好耕農,相地之宜,宜谷者稼穡焉,民皆法則之。帝堯聞之,舉棄為農師,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曰:‘棄,黎民始飢,爾後稷播時百穀。’”
然後問她,可懂這一段的意思。鍾金點點頭,說懂:“大意就是這個叫‘棄’的人,天生喜歡耕種,後來長大了務農,別人都跟著學,結果被堯帝知道了,封他為‘農師’這個官,結果天下得其利。舜帝誇他,教黎民耕種,解決了飢餓。”
沈默滿意的點點頭,道:“可有什麼問題?”
“這個后稷,是不是最早農耕為業的人啊?”鍾金好奇問道。
“周之祖先,雖善務農,卻像如今蒙古一般,不足以自足。而且還要遭到薰育、戎狄的侵擾。棄的後代古公予之財物,則又索要土地人民。古公說:‘有民立君,將以利之。土地所以養人,非所以害人。’乾脆辭別老幼,逃於岐下。而百姓思念古公,亦聚至岐下。古公經此劫難,不與戎夷為伍,且見土地肥沃,乃作農桑,以立室家……”沈默別有目地的解釋道:“古公立室家,才真稱得上農耕為業。”
“原來三千年前,我們本是一家。只為牧場奴僕,才分成兩家……可惜可惜……”鍾金聞言惋惜道。
“是啊,原本就是一家。”沈默大嘆孺子可教,正要繼續灌輸一番,民族團結的大道理。卻聽鍾金道:“那為什麼三千年了,我們還在草原上放牧呢?”
“呃,說‘我們’是不對的……”沈默頓一下道:“犬戎、匈奴、東胡、突厥、回鶻、契丹、女真、蒙古……這一代代的草原遊牧,其實彼此間並沒有任何關係……只能說,因為有草原在,所以就會誕生出以遊牧的民族。”
“那之前的民族都哪裡去了呢?”鍾金烏黑的眸子裡,滿是悲哀的問道。
“一部分被消滅了,一部分遷徙了,但主要的,都是與漢民族融合了。”沈默淡淡道。
“內附麼?”鍾金目光迷離道。
第八五六章 閣老的心(中)
在離開榆林,往伊金霍洛去的路上,沈默空閒的時間更多了。鍾金知道,到了此行的終點,無論結果如何,都不大可能再有這樣的機會,隨時隨地請教對方了。所以她抓緊一切時間,請沈默為自己答疑解惑。
於是行軍路上,時常看到她追隨在沈默的鞍前馬後,向他提出一個又一個疑問,而沈默也一一耐心解答。
“為什麼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要世代征戰?”鍾金問道。
“這問題本身就有問題,通常挑起戰爭的,是你們遊牧民族,而我們是被攻擊的防守一方,”沈默騎在馬上,遙望著湛藍的天空:“就算曆史上幾次大的勝利,也是在備受傷害之後,舉全國之力的報復罷了。”
“為什麼?”鍾金已經粗粗閱讀了資治通鑑,而對於南宋以後的歷史,她早在幼年,便一次次聽父親講起了,所以知道沈默說得不錯:“難道是草原民族生性殘忍所致麼?”
“原因說起來很複雜。但你要知道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政治又是經濟問題的集中表現。”沈默悉心教導道:“任何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