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低聲回答:“我叫李婉兒。”
在嘲風的帶領下,李婉兒很快將肉送到了鄭官人的府上。
一個丫環很不滿意地說:“你是怎麼回事?都半夜了才送來,現在送來有什麼用?本來是做晚飯用的,現在連夜宵都已經吃過了。放到明天肉就該臭了。”
她不停地道歉,謙卑地討了肉錢,保證下次一定不會送晚。那丫環“呼”地將門關上。她雖然被人罵了一頓,心裡卻很高興,總算拿到了肉錢,回家也有個交代。她感覺到那隻冰冷卻溫柔的手又牽住了她的手,她安心地讓嘲風牽引著自己,知道有他在身邊自己就會很安全。
有人帶領著,路一下子近了許多。她剛剛走了幾個時辰,現在只用了小半個時辰便走回到自己的家門前。
她小心地脫下身上披著的衣服,交還給嘲風:“我要回家了。”
嘲風無言地點點頭,看著這個比自己矮兩個頭的女孩兒。她實在是太瘦小了,好像只有十歲。但從她臉上那種滄桑與絕望的神情來看,她卻像是已經有一百歲了。他遲疑著,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父母待你不好嗎?”
李婉兒搖了搖頭,溫柔地笑著:“我父母都很疼我,是我自己想要找一些事情做,他們平時都捨不得讓我做任何事的。”
嘲風笑笑:“這樣便好,你快進去吧。”
李婉兒點點頭,走進家門,忽然回頭道:“謝謝你,你是一個好人。”
嘲風呆呆地站在街上,看著李婉兒關上院門,這麼久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是一個好人。他其實並不存心想做一個好人,也不存心想做一個壞人。他不知道好人與壞人到底有什麼區別,但他卻對於生命充滿了渴望,經常搗亂生事,沒有什麼壞心,無非是想證明自己的存在罷了。
他站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因為李婉兒的一句話而有了一些改變。這些日子,他日漸不安,他清楚地感覺到有些兄弟與自己近在咫尺。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只要有這種感覺,他便會不顧一切地飛奔過去,用盡手段得到那些使他有這種感覺的物件,如同狻猊、囚牛、負屓,還有剛剛得自焦家的椒圖。
這一次的感覺比以往都來得強烈,給他這種感覺的不只是一樣東西,應該是好幾樣。但這一次他卻覺得害怕,他知道人類喜歡說預感。他從來沒有過什麼預感,生命就是那麼回事,沒有什麼感覺。但這一次,他卻有極強烈的預感,當九龍齊集時,也便是他的生命結束之時。
他不想結束自己的生命,他還想繼續活下去,體驗他不懂的喜怒哀樂。
因而這一次他雖然感覺到了那些兄弟的到來,他卻只想速速離去,走得越遠越好。他抬頭看了看月亮,月亮已經連續好多天呈現出妖異的紅色。他看了一會兒月色,便轉身離開李家。他也不知自己要去哪裡,只覺得離那些兄弟越遠便越安全。
他走出了幾條街,已經離李家有很遠的距離。以這樣遠的距離來說,他不應該再聽到李家的一切聲音‘但奇怪的是,他忽然聽見了李婉兒的驚呼聲。
這聲音裡滿含恐懼和痛苦,使他的心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其實他是沒心的,但他想如果以人類的語言來形容,應該就是這種感覺。
他立刻轉身向李家飛奔,瞬間便回到李家門前。他也不敲門,翻牆而過,見所有的房間都黑漆漆的,只有一間小廂房還亮著昏暗的燭火。
他便向著那間廂房行去,心裡暗想,李婉兒是瞎子,夜裡不必點燈,這間應該不是她的房間。但他很快便發現這間房正是李婉兒的房間,門半掩著,他從門縫中看見了裡面的情形——李婉兒呆呆地坐在地上,半裸著身體,她的手中拿著一隻打碎的花瓶。地上躺著一箇中年男人,頭破血流。
他只看了一眼,便已經明瞭一切。
他推開門,李婉兒立刻警惕地望向門口。他輕聲道:“別怕,是我。”
李婉兒扔下手中破碎的花瓶,撲到他的懷中,小小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他問:“這人是誰?”
李婉兒的顫抖越來越劇烈,連聲音都是顫抖的。她喃喃道:“他是我父親。”
嘲風的心緊縮了一下,她的父親居然想要欺負她。他柔聲安慰她道:“別怕,我在這裡,什麼都別怕。”
他以為李婉兒會哭,但她只是不停地顫抖,卻沒有流一滴眼淚。她問:“父親怎麼樣了?他會不會死?”
他轉頭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嘆了口氣,安慰她道:“你放心,他沒事,只是被你打傷了。”
她鬆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