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寧靜而壓抑,坐在輪椅上的弗瑞感到有些無所適從,只好轉動車輪來到一旁沙發的陰影裡停下,接著抽出茶几下方的雜誌擱在膝蓋上輕輕翻閱。
秦珊和沃夫小心翼翼地擠到了銀髮青年身邊,和他並排坐,女孩光裸的胳膊不經意地,摩擦過弗瑞的手背,他能馬上察覺到來自人類的體溫,那麼溫暖,能燙進心底。他抬頭去看白色的窗臺,日光從植被的縫隙裡鑽入房間,滾落在地板上,富有生命力的葉片和莖稈像是大自然的魔法手,能把太陽都染上剔透的綠意。
弗瑞摩挲著掛在輪椅扶手上的銀色傘柄,突然間意識到,這裡只有他一個,不是鮮活的生命。
這裡的每一株植物都會凋零,每一個生命都會亡別,或早或晚。
只有他,能夠永遠生存下去,以永世的孤獨、黑暗和冰冷為代價。所以說上帝是公平,他可以奢侈地賦予你極大的好處,他也可以讓你永遠得不到另一樣你無比渴望的東西。
實際上,弗瑞沒有告訴他們,初擁是一種非常複雜和難熬的儀式。
需要在乾燥透風的黑暗地下室裡進行,要在浴缸裡催眠初擁的人類物件,要將物件的鼻口都封住,加入冰塊和冷水,在完全麻木的狀態下被自己吸掉60%的血液接著才會向人類的身體裡輸送自己的血液,迴圈以上過程直到人類身體裡的大部分血液都被替換掉,才算是結束初步過程。接下來,還需要人類自己的自我控制和求生意志,才能順利獲得永恆的生命
所以,能挺過初擁過程的人,都是個人心智和身體素質都非常強大的人。
還有一點就是,血族不能吸食死人的血液,或者說是將死之人的血液,因為這樣的鮮血會使他們變得非常虛弱,甚至,會讓它們死去。
病床上的那個人類,生命氣息已經極度微弱,和他交換血液擺明是在幫自己折壽,加速自己的消亡。
不過他還是坐在了這裡,並且已經坐在了這裡。
弗瑞活了幾百年,在許多事情上都原則性極強,強迫症非常嚴重。但是,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想隨心所欲一點兒了。
*
病房內的小隔間裡,秦珊一行人聚在一起,開始商量初擁的事情。
弗瑞首先就吊兒郎當地描述了一番初擁的具體事項,並且表明自己的觀點,他覺得布萊迪可能在塞冰塊或者放血那個關節就會承受不住暴斃身亡。
他刻意不提那件吸血鬼會因為吸食病態血液而衰弱的事。
這是個大問題,奧蘭多從進醫院後,就一直神情凝重,極少開口。
秦珊只能代替他弱弱地問:“就沒有簡單一點的初擁方式嗎?比如互相咬一下吸一下什麼的就完成了。”
“你以為你在演美劇和寫小說嗎?”弗瑞支起下巴,銀髮滑過指縫:“吸血鬼沒法自己開那個金手指。”
“好吧,”秦珊十根手指不停地交叉著,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奧蘭多抬手,用食指在眼皮上颳了一下,神態透出幾絲疲憊:“再等等吧,”他也不敢妄自冒險:“等兩天,等布萊迪先醒過來。”
其他兩人也同意了。
沃夫從來到隔間後,就趴在小圓桌上睡著了,流了許多口水,直到會談結束,這隻疲勞的大狗都沒有醒過來,秦珊心生憐惜捨不得再虐待小動物了,趕緊去沙發上搬來一個靠枕讓他挨著繼續打瞌睡。
午後的日光依舊鮮亮,秦珊陪著奧蘭多在醫院門前的大廣場散步。
暮夏的風帶來微不足道的燻熱,刮在人臉上非常舒適,花香和蕊粉浮在空氣裡,淡淡的,若有若無。
秦珊走在奧蘭多身側,她有幾次想去握住男人前後小幅度擺動的手,又有點害羞,很奇怪,那麼大膽熱烈的接吻都經歷過了,在這些平淡的小動作上卻變得格外拘束侷促起來。
所以走了一段路後,她還是放棄了,只抿了抿唇,開口叫身邊的男人:“奧蘭多。”
“嗯?”
“你可以把擔憂啊,難過啊,糾結啊之類的負面情緒分給我一半,”秦珊垂眼去看被自己抬高的手背:“如果你覺得很累喘不過氣的話。”
“呵,”奧蘭多像是被她這句話給逗樂了,冷哼一聲,看著遠處的紅衫樹叢:“你已經很敏感脆弱和抑鬱了。同樣的事,比別人更容易認為是挫折,同樣的挫折,比別人更容易產生負面情緒,同樣的負面情緒,恢復起來比別人要花更多的精力。”
“很多事情上都看得出來。昨晚更不用說,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