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新來乍到,被任命為文化秘書(後來成為政治秘書)的他,一時竟不知做些什麼。毛澤東跟他談過一次話——那是他平生頭一回跟毛澤東談話。四十八歲的毛澤東,只是問了問這位二十九歲的年輕人的大致經歷,便忙於工作了。胡喬木無從插手,只得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坐著。他不敢直接去問毛澤東該做些什麼。如此這般,胡喬木心中十分不安。他終於鼓足勇氣,走向毛澤東的窯洞。本來,他想去問毛澤東該做什麼工作,一進去見毛澤東正埋頭校對檔案清樣,就說道:“讓我來校對吧!”毛澤東笑道:“好呀!”於是,胡喬木從毛澤東手中接過清樣,拿到自己辦公室校對。這是他頭一回學會做秘書工作。胡喬木所校對的,是《六大以來》清樣。《六大以來》是中共中央書記處編印的一本“大部頭”文獻集,由毛澤東親自主持編選工作。此書於1941年12月在延安正式出版。胡喬木當時所校對的,是這本書的檔案活頁文選的清樣……
採寫《中共中央一支筆胡喬木》(3)
從此,胡喬木便在毛澤東身邊工作。他常為毛澤東整理講話稿,例如毛澤東的著名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就是胡喬木整理的。他也常常根據毛澤東的意見,為中共中央起草檔案。他還為中共中央機關報《解放日報》寫了五十多篇社論。
谷羽當時也在毛澤東身邊,幫助做些秘書工作。她記得,毛澤東也親自動手寫新聞,寫評論,寫社論。她捨不得把毛澤東的手稿交出去油印,總是抄寫了一遍,把手稿留下。這樣,她手頭儲存了一大批毛澤東手稿,毛澤東當時喜歡用毛筆或鉛筆寫作,寫在宣紙上。解放後,谷羽把自己精心儲存的毛澤東手稿上交,現存於中央檔案館。由於谷羽儲存了這些毛澤東手稿,倒是為確定哪些新聞、評論、社論是毛澤東所寫提供了最權威的依據……
谷羽是重要的當事人。她的回憶,把胡喬木成為毛澤東秘書的來龍去脈說得一清二楚。正因為這樣,我以為,及時地採訪谷羽,使我得到極為珍貴的第一手資料。
當我得知胡喬木的文集正在編輯之中,希望得到編輯組的支援。很遺憾,他們說,有關文獻在出版之前,是不能提供參考的。
我注重於採訪。我相信,從胡喬木的親屬,從胡喬木的身邊工作人員,是能夠獲得大量口碑資料。這些鮮活的資料,很多是檔案上所沒有的。
胡喬木的妹妹方銘在早年和胡喬木一起從事革命活動。儘管她身體欠佳,但是她慢慢地談著,談著,終於分幾次談完她所瞭解的胡喬木早年革命活動情況,以及胡家的身世。她的談話,非常重要。
我去看望胡喬木的老戰友、前中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林默涵。他的第一句話,使我非常吃驚。他說:“葉永烈,你害得我好苦!”
我如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笑道:“前幾天晚上,我看你那本《張春橋傳》。本想隨便翻翻,誰知道一拿起來,就放不下去,看了一夜。第二天,我整天昏頭昏腦,叫你害苦了!”
說罷笑話,林默涵言歸正傳,詳細地回憶了他和胡喬木的多年交往。
胡喬木的老秘書商愷也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在採訪中,我發現胡喬木在“文化大革命”初期的遭遇,知道的人很少。即便是谷羽,她也只能說個大概,記不清具體日期,何況她後來也被隔離審查,不在家中,也不知其詳。
我偶然得知,有一個胡喬木的老警衛員,當時每天陪著胡喬木。每一次胡喬木被紅衛兵、造反派揪鬥,他總是陪同前往。只是此人早已調往其他單位工作。
我緊追這一線索。經過多方打聽,知道了這個老警衛員的住址。
在一個晚上,在曲裡拐彎的衚衕裡,我終於找到這個老警衛員的家。
老警衛員跟我說起他在胡喬木身邊工作的情況。他的一句話,引起我的注意。他說,在“文化大革命”中,周恩來總理非常關心胡喬木的處境。總理辦公室經常打電話來問胡喬木的情況,他必須隨時回答。為了便於答覆,他找了個本子做記錄,記下胡喬木每天被揪鬥的情況,包括日期、揪鬥地點、揪鬥單位名稱、揪鬥單位負責人名字及電話。
我一聽,馬上追問這本子在哪裡?他翻箱倒櫃,找到了那個本子。我一看,如獲至寶!
這個本子,是珍貴的藏於民間的歷史記錄。藉助這個本子,我才在書中寫下胡喬木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挨鬥的真實情況:
1967年1月5日下午,胡喬木被文字改革委員會的造反派揪去,作了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