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早就關門了,路燈了滅了幾盞,但好在南枝自古多雨,排水系統做得還是挺讓人放心。就算是這樣的瓢潑大雨,路上的積水也漫不過路牙子,往高處走點,鞋溼是溼了,沒那麼涼。
陳父不清楚沉魚的消費水平,錢包裡只有一百七十多塊零錢,他一個人獨居,除了陳若愚回家每月回家他買些大葷菜以外,取一次錢能用上大半個月,最近一次,還是何知渺走前給他塞了不少錢,一直夠用到秋天。
現就這樣吧,反正兜裡還揣著一張存摺,錢不多,是預備給何知渺跟夏秋結婚用的,多少是心意。先押在那裡,人也跑不掉。
到了沉魚,接電話的黃毛小哥一眼就看出是家人來領人了,笑說:“裡頭自己找。”
陳父在昏暗的環境裡掃了一圈,人是不多,但黑壓壓的誰也看不清臉,他也不問站在吧檯擦杯子侃大山的服務生了,兀自沿著包廂一間間找。
找了好大一圈才發現陳若愚就在大廳的拐角裡睡著了,身邊歪著三五個年輕人,陳老師就像挑豬肉一樣的手勁掰正他們的臉。有一個是陳若愚的高中同學,其他幾個他沒印象。
但打扮得都還得體,陳老師放下心。
“走了!”陳老師不輕不重地一巴掌拍到陳若愚臉上,他疼得一驚,破口道:“哪個混賬敢打……”
還不算喝癱了,陳若愚見面色晦暗的陳父半蹲在側,搖搖頭,喊了聲:“爸,我也打算回去了。”
“回去你看我不打斷你的腿!”陳老師聲音不大,卻鉚足了勁兒,“你以為你成年了就是社會人了,啊?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搞什麼東西!”
陳老師搖頭起身,看都不想再看,預備去交錢。
“是!是啊!我是不成個東西,活得還不如家門口一隻狗,那還不是你這個老子教的好哇?老婆死一個再娶一個,這個死了你怎麼就不娶了?”
陳老師猛然轉身,血湧上頭,他大聲呵斥:“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學校老師就是這麼教你說話的?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我到死也是你爸爸!我就是打死你也沒人能把我怎麼樣!”
陳若愚晃晃悠悠站起身,冷笑道:“爸——你有點常識,你打死我也是故意殺人,要坐牢的。”
“我就是坐牢也不要你出去給老陳家丟人!”陳父氣得拿起傘就往陳若愚頭上打,一下一下他失了分寸,陳若愚也不躲,硬生生挨著。
傘頭戳到他的眼角,打到的地方沒紅出印子,倒是眼角先破了皮,火辣辣地灼燒感,陳若愚抹了一把,冷笑一聲,問:“你打過何知渺麼?”
陳父一愣,“你哥比你不知道懂事多少。”
所以就算你們同病相憐,我也只能更偏愛不懂事的孩子,因為你們是血濃於水的兄弟,而對於我是手心手背的不可或缺。所以這些年刺眼心頭的偏愛,並非僅僅源於陳若愚的媽媽。
而是做父親的,不能只看懂事有出息的孩子,再不濟,也是自己的心頭肉。陳若愚不懂,何知渺不諒解,可是陳父還是做了這麼多年。
但他自然不會多說,說了矯情。就算他知道不說也是矯情,盼著兒子獨自發現,可又覺得與其看破了,也就心照不宣吧,別點破了。
陳若愚笑得張狂,“是啊,何知渺多懂事,從小到大考第一,長大了進外企、進國企,除了沒攤上個好爹媽,他什麼都不缺,也什麼都不輸。”
“我呢?我他媽活著就是血淋淋的對比!”陳若愚捏破自己眼角的傷口,血沿著淚的痕跡下滑,“可是又怎麼樣呢?我至少活得坦蕩,我死了也不怕下地獄,可你大兒子呢?他該死!他道貌岸然,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殺人犯!”
陳父不知道他另有所指,只是單純地心痛與陳若愚此刻的崩潰,反手一巴掌就揮了過去,打得陳若愚沒能站穩。陳父即刻心疼,“你……”
“哼。”陳若愚摸著下巴吃痛,抬眼幽幽道:“我告訴你,這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天理昭昭,就算我有一天我家破人亡,我也一定要親手把你們送進監獄。你們太心狠了,太心狠了……”
陳父慌了神,上前想安穩這個哭得悲愴得孩子,卻腳步不前,似是千山萬水隔礙他們父子。
陳父想了想陳若愚舅舅這幾天不斷來騷擾的話,小心地問:“你是不是也在懷疑你哥?”
陳若愚不出聲,陳父抓著他的肩膀使勁,“若愚,全世界都可以懷疑你哥因為憎恨你媽而傷害她,但你不能,你是他的親兄弟,你是他的家人。”
“家人之所以是家人,就是因為我們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