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了雙目,沈予笑了起來:“留下?你要留下,也要看小爺我收不收。”
“那日是我鬼迷心竅,才救你回來,呵!你這燙手山芋,還不值得小爺我去得罪明氏。”這一句,沈予竭力說得雲淡風輕,好似自己當真不甚在意。
傷人三分,自傷七分,大抵如此。
晗初聞言面色微變,說是傷心羞愧倒也不像,只是握著手中的狼毫,抖了兩滴墨汁灑在紙上。
沈予看著氤氳在紙上的兩朵墨花,語氣仍舊帶著諷刺:“聽過那首《朱弦斷》了?”
晗初怔愣,繼而點頭。
“你是不是很自得?”沈予看著她:“世間應無痴情事,休教仙音淚闌干。這詩已經傳遍南熙,你也算雖死猶榮了。”
聽聞此言,晗初的心思早已被引到這首詩上,便顧不得沈予的冷嘲熱諷,連忙提筆問道:“這詩是誰所作?”
“你不知道?”沈予依然冷笑,目光幽深而閃爍:“是九皇子聶沛瀟。作詩的日子,是你去東苑的前一晚。”也是在醉花樓遇上赫連齊的那一晚。
原來當真是九皇子……晗初有些恍惚,驚異之餘更為觸動。她沒有想到,貴為皇室宗親,九皇子竟能寫出那句“人心重利多輕賤,萬籟寂寥浮世難”。
沈予觀察著晗初的面色,毫無意外地看到了她的動容。晗初求知音,他一直都知曉。
“怎麼?在九皇子與離信侯之間搖擺不定了?”他語氣微酸,再次嘲諷,還特意避過她的目光。
聽聞這人玷汙自己的心思,晗初終於忍無可忍,斂眉冷然揮筆:“我敬雲公子如師,請小侯爺慎言!”
“你敬輓之如師?”沈予見字幾乎要笑出淚來,雲辭與晗初,這兩人竟連推脫之辭都如此相似,只怕到頭來都是當局者迷。
“男女之間何來師徒之情?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嗎?”沈予又笑了半晌,一語直擊晗初心上:“你且看著,彼此相處愈久,要麼是他憐愛你,要麼是你仰慕他!”
第30章:情深緣淺送離人
沈予終於還是將晗初逼走了。用傷人的話語,逼著她隨雲辭去房州。
臨行前,沈予特意遣人回了一趟文昌侯府,取過晗初的賣身契,在她面前撕得粉碎。
“你隨挽之走罷,從此以後,好自為之。”他竭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緩和,沒有怒氣,沒有悲哀。
晗初猶自不敢置信,望著被撕碎的滿地紙屑,無言以對。她沒有想到,沈予竟將她的賣身契都撕了。
晗初的這副表情狠狠刺激了沈予,他別過臉去,只用餘光看她:“你這是什麼鬼樣子?還想留下?是嫌我被連累得不夠?走了也好,你在京州的舊情人太多,恐怕終有一日紙包不住火。”
聞言,晗初只是抬眸打量著沈予,表情莫測,仍舊沉默以對。
沈予仍舊不拿正眼看她,但全副注意力仍在她身上。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麼,期待晗初會執意留下?還是期待晗初能看穿他在口是心非?
他拿不準她的心思。他只知道要一直看看她。從今往後,看一眼,少一眼。
一遲再遲、一錯再錯,這是他註定的下場。
“挽之與我情同手足,你在他身邊好生侍奉,莫要讓人覺得,小侯爺我調教出的人沒有章法。”沈予違心地告誡著,刻意裝出冷漠的樣子:“不許再想著赫連齊,也不要再與醉花樓聯絡。”
言罷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低聲自語:“其實有挽之在,你遲早會忘了赫連齊。”
沈予自問這句話已說得足夠低沉,可還是教晗初聽到了。他瞧見她睫毛上落下兩顆晶瑩的淚珠,而後忽然盈盈一拜,對自己重重磕了一個頭。
沈予見字笑了,笑得有些不知滋味。他還能說什麼?
面前的少女,喜歡過赫連齊,欽慕著雲辭,對他卻唯有沒齒難忘的感激。說起來這算是最最虔誠的態度,然而也是最最淺薄的感情。
這才是最傷人的,“感激”只是個幌子,在她心裡,只當他是陌生人。
可笑的男人自尊在心裡作祟,促使沈予假裝滿意地笑了笑,回她一句:“也算你有良心,不枉小爺我疼你一場。”
晗初將眼中氤氳的水氣忍了回去,抿唇淺笑,再次指了紙上的那四個字——“沒齒難忘”。
瘦金體,側鋒如蘭,與某人的筆跡如出一轍。
沈予的視線從紙上移開,淡淡落在晗初面上,看了她很久,才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雖然你我的情分短暫,但畢竟相識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