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六月,張自勉也已經出兵多日。
張自勉發回報告稱,他已經與李嗣源商議過,為防李嗣源與沙陀人做戰時,部下突然倒戈,他們決定讓李嗣源率所部兩萬沙陀戰士和五萬沙陀輔兵集結,然後移駐到雲州的北面,扼守胡人南下必經之路青坡道牛皮關。而張自勉留下一萬戰兵和一萬輔兵駐守雲州後,已經率兩萬戰兵一萬輔兵直趨朔州。
軍情局和中情局也先後報告,李克用依然人在河中鎮,他的五萬戰兵和十萬輔兵,都呆在河中鎮,而且即將隨河中聯軍渡河攻打河南偽齊兵馬。對於這個情況,李璟感到十分的疑惑,眼下李克用後院起火,他不趕著回去救援老家,卻還跟著要南下討伐偽齊,這份鎮定哪裡來的?
李克用究竟是真的身不由已,被鄭從讜等河東諸帥牽制住了,還是說李克用實際上是早就另有安排,所以成竹在胸,完全不擔心。
現在問題是,李克用的後招究竟是什麼?這一次,李克用打算如何做?難道說,李克用真的已經打算放棄大同鎮,那雁門鎮呢,他若不回來,雁門也是有可能不保的。
他的目光久久的駐留在輿圖的上方,那裡是起伏的山巒和河流,大片大片的空白區域,只標著很少的河流山川以及寥寥的幾個地名。雲中、武周、靜邊、白登山、牛皮關,青坡道,黃花堆,臘河谷,馬邑、善陽、朔州、新城、樓煩關、雁門關、句注山、神武川、桑乾河。
對李璟來說,雲州、朔州他並不陌生,甚至雁門代州忻州他也不陌生。雁門關以內還算好點,一直以來都算是中原勢力控制之地,但雁門以外的雲朔,卻已經算是塞外了,哪怕一直是唐的疆土,但實際上這裡胡人比漢人多,漢胡雜居,民風彪悍。而且由於秦軍曾經在此對這些邊地胡人實行過強遷的策略,因此這些地方的邊民,對秦軍並無好感,李璟的軍隊在這一地區,得不到什麼支援。
大同的雲朔二州地廣人稀,山河險要,補給困難,幾萬人馬扔進去,真如石子投入大海。
相反,李克用在這一地區卻擁有極大的威望。沙陀遷入大唐數十年,一直居住在雁門關以外。代朝廷管理諸部落。許多部落民只知沙陀朱邪氏家族。而不知道那裡其實是李唐的疆土。李克用能夠起起落落,就是不倒,很大程度上,就源於他們在代北之地得到的支援。每一次跌倒,他總能在這裡得到恢復。李克用打仗很有一套,眼光毒辣,勇猛敢戰,且敢於冒險。配合代北的這些彪悍胡人,天生就是戰士,因此他總能拉起一支強悍的隊伍來。
他呡著嘴唇,低垂下目光,黑色的瞳孔在眼瞼後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他突然想起來早些時候和白鬍子的一場談話。
有一天,他去天津巡視,處理完公務之後,因為有點餘暇,就去見了跟隨水師總部遷到了天津來的白鬍子等以前的一夥退休海盜們。這些老海盜,早不上船上。個個掛著個水師顧問,或者水師學堂講師或者助教的頭銜。領著固定的薪水,日子過的很是瀟灑。李璟跟他閒聊時聊到了李克用和代北的沙陀人。白鬍子當時認為,李克用之所以每次兵敗後總能再起來,最大的原因還是代北的問題。李氏在代北六十餘年,早已經根深蒂固。而且代北漢少胡多,民風彪悍,難以管束,向來崇尚強者,李克用的勇猛表現,卻正好讓諸多邊民信服。而朝廷卻根本在代北沒什麼威信,因此說,哪怕李克用敗了,可代北的邊民卻總是願意跟隨他。就連強大的秦軍,也難以在這一地區立足。
因此,要想擊敗李克用,關鍵還是平定代北之地的邊民。代北就是李克用的根,若是代北這條根沒了,李克用也就不足為懼了。
他當時對這個老海盜不由的刮目相看,沒想到他除了縱橫海上四處打劫,居然連遠在千里之外的代北局勢也看的這麼清晰。他曾問過白鬍子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結果白鬍子一陣哈哈大笑,得意的跟他說,這些其實並不是他想出來的。只是他在水師學堂做名譽教授時,偶然從一個學生的時策課業中看到的,當時覺得那學生說的有點道理,就記下了。
“那個學生叫什麼名字?”李璟當時問,結果白鬍子卻是根本不記得了。事後李璟派人去查詢,最終發現是一個叫做李安的水師學員所提,李璟親自見了這個年青的學員,問了他不少的問題,對他十分滿意,最後特別將他送入燕京講武堂參謀學院進修去了。
他記得當時接見李安這個本家族的遠房從侄後輩時,就曾經問過他,既然他提出對付李克用,要先從代北著手,那具體的又該如何著手時,還充滿著稚氣不過十八歲的李安臉上卻帶著冷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