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在這片處女地上立刻建起農場、窯場。我們,還有那些從各村抽派來的光棍漢(大部分是過了婚配年齡的男性公民),成了這北潦灘上的最新移民。當時,我們的激情和自豪感是無與言表的。那時候,我們在住所宿的紅磚房前前後後,沿著那舊圩堤種了數以千計樹苗。名曰“紮根樹”、“紮根林”,打算在這裡“幹一輩子革命”了。最後還是事與願違,誰也沒有把根留住,所有的知青都回城了。不知那些飢渴的單身漢們後來是什麼結局,不得而知。
汽車走到一個三岔路口停下來了,H 君不得不再次問路。在別人的指引下,他載著我們拐進一條岔道,在平整水泥路面上又跑了幾公里。終於又爬上一處堤壩,過了一座橋,我們的目的地到了。停下車,我問路邊一位老鄉,當年渡口的位置。只見他笑呵呵地說:“這橋已經建了20年了,那個渡口早被人忘掉了”。我又向他打聽:“這裡就是北潦灘嗎?”“哎矣!”(方言意思“是的”。)隨即他伸手一指,順著他所示方向一望。彎彎的小河到前方豁然開闊了,這是多麼熟悉的畫面啊。老鄉接著說:“走過這幾戶人家就是‘北潦’了。”老鄉已經將那個“灘”字省略掉了。顯然,他所稱“北潦”,即我們勞作之“北潦”,和那片荒灘溼地的北潦灘已經完全區別開了。不過我還是喜歡用“北潦灘”這個名字。
既然來了,我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灘上的近況,於是接著問老鄉:“北潦灘上的農場、窯場呢?”“那些裡的屋還在,場子早些裡就麼了。”(那地方房屋還在,農場、窯場很早就沒有了。)老鄉的回答,聽了雖有些失落,慶幸的是那珍藏著我們生活記憶的老房子還保留著。
三
圩堤上的農舍擋住了汽車的去路,H 君找了個地方將汽車妥當停好。我們告別了老鄉,向“北潦”走去。走著,過了幾戶人家,不覺已經到了“北潦”L 型堤壩上了。我們是順著東邊老堤過來的,到這裡見大堤丟開舊時的彎道,直接向西延伸,在前方又隱隱約約拐了一個九十度的彎,南行與那一端的老圩堤相接。原先那條被甩在一邊的廢棄舊圩堤,萎縮地從南面蜿蜒過來。整個“北潦”千畝綠野,一覽無餘,盡收眼底。看著眼前這塊土地,不覺心頭熱泉一湧,它竟是自己青春盪漾,激情奔放,熱血揮灑的故土?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了,是激動,還是傷感,自己也難判定清楚。
不一會兒緩過神,漸漸地平靜下來。眼前的“北潦”,已經變化了。我們離開那會兒東面那塊紅薯地,此時已披上綠裝,像是一片葡萄園。北面那片平整如茵田野,一塊金黃,一塊翠藍,一塊墨綠,種植的已不再是單一水稻了。變化最大的是南面那片窪地,現在則是一片水鄉澤國,在燦爛的陽光下,閃爍著粼粼波光。緊挨著水域的那道舊圩堤,鬱鬱蔥蔥地臥著,一條綠色的林帶,映襯著碧水藍天。在堤上的樹林間,依稀可見一幢已無任何顏色特徵的老房子。啊,那就是我們曾經的“家”呀!
我們立刻穿過田間,擦過葡萄園,繞過那片水域。當我們來帶老房子跟前,發現它已經面目全非了。當初紅磚紅瓦,一溜兒十間,在幾公里以外一眼就能認出的醒目建築。如今是斷垣殘壁,屋面坍塌大半,只有門前走廊的幾根方柱堅韌地支撐著屋架,勉強維持著一個整體的面目。幾扇破門扭曲著身體扛著已經變形的門簷,窗戶失去了大半。人去樓空,它在此守候這麼多年,難道僅僅是等待我們歸來,看它殘破的一眼?看它的樣子就如同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在此默默地守望著他鄉歸來的遊子。可是我們激動不起來,三個人靜靜地繞著它,久久無語。在這個時候,驀然發現門前那幾株,我們親手種植的小樹,已經高大起來了。此時正搖曳著枝頭笑呵呵地俯視著,像是在歡迎我們的歸來。再放眼望去,那遠遠近近一片樹林盡在歡笑,似乎都在歡迎我們。
離開老屋,我們往林間漫步,樹影婆娑,清風陣陣。走過樹林便到了“北潦”L字形大堤另一端與老圩堤的連線處。幾個已經坍塌的舊磚窯平靜地躺在圩堤的下面,緊接著就是那片水域了。旁邊還有一幢舊房子還較完好,好像是過去農場、窯場上的人在一起開會的地方。此時,房前有一位老人坐在那裡打瞌睡。我們急忙走過去,老人被驚醒了。很遺憾,他不是這灘上的故人。老人指指那片水域說自己是替鄉里看護這魚塘的人,對於“北潦”的舊事知之甚少。當他聽說我們是當年的知青回來看看,還是有些激動,忙把我們請進屋裡。偌大的房屋,進門一目瞭然,一張床,一臺小灶,其餘都是絲網、漁盆之類東西了。那牆被煙燻得迷迷糊糊一片,注意看隱隱約約還能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