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之後,竹斜幾枝間,一黑袍老者正持卷而立,華髮滿生的頭正輕輕的搖晃著,似乎正沉溺於這如畫之景,醉心在雅文絕句中。
在老者幾丈開外,是那rì曾見到的中年高手,穿著一件不起眼灰褐sè長衫,依舊是那番的不引人注目,彷佛只是跟在家主身邊,盡忠盡職的老家僕。
不過,在楊延昭走進這內院時,他抬首望了一眼過來,只是尋常的一瞥,但楊延昭清晰的感受到周身靈氣如波一蕩。
身邊,引路的黑衣人已經退去了,楊延昭佇立在清泉邊,靜靜的聽著泉水順著細竹落下的灑灑聲,不知為何,心中竟生出了幾分閒逸舒適。
“呵呵,你來了。”
耳邊響起溫和的笑聲,從清幽中回過神,楊延昭循聲望去,王溥已將手中的書卷放到了一旁,捋著鬍鬚望向他來。
疾步上前,楊延昭恭敬的行了一禮,“下官見過國公。”
“無需多禮,老夫不問朝事,終rì在家種些花草,讀幾卷書,寫幾幅字,不過是個閒散人罷了。”
話語中滿是笑意,如這滿院的chūnsè,和煦人心。
只是,楊延昭又豈會真的以為眼前這老者是不問世事,告老還鄉,過著普通人的生活,閒來無事,逗著膝下童趣無知的幼孫,滿是開懷的頤養天年。
當然,這些,都是說不得的,起身,楊延昭有些憨憨的笑了,繼而跟在王溥的身後,走在這滿是花草的庭院中,走進了一間普通的屋子中。
清淡的香氣嫋嫋散開,擺滿經卷的書架,幾幅字畫,兩張木椅,和一隻紅木案,便是這屋子裡的全部,有些簡單,也有些尋常。
“你的字不錯,老夫在齊王那見到後,可是眼饞了許久,今rì,怎麼說都要給老夫留下些墨寶才是。”
王溥走到了書案前,攤開那宣紙,見此狀,楊延昭本想做些推辭,但又覺得很是矯情,遂移步上前,“國公大人若是不嫌棄,楊璟便在此獻醜了。”
硯臺中,一絲濃稠的墨汁在王溥的輕碾之下慢慢化開,楊延昭則是取下筆架上的一支紫毫,眉頭皺起,似乎在想著該寫何物。
不多時,蹙起的劍眉松平開來,左手提著寬大的袖口,筆尖在墨汁上沾過,稍後便在宣紙上寫了起來。
“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chūnsè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字,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詩,語句簡單,卻意韻悠長。
停筆許久,那王溥笑著放聲道,“好,果然是狀元公,這首小詩足以彰顯你的滿腹才華,老夫很是喜歡。”
沒有絲毫的不妥,或者已經是習以為常,楊延昭謙遜的笑了笑,“下官班門弄斧,讓國公大人見笑了。”
小心的將宣紙上的墨汁吹乾,王溥搖著頭道,“老夫雖時常研習前朝歷代書法大家之作,但和你相比,仍是差了些,今後老夫有所不解時,便要尋你來釋惑了。”
“國公有請,楊璟怎敢不從?”
擺手,示意楊延昭不要再做行禮之事,候在屋外的那高手端來了茶水,滿了白玉熒光杯之後,便又退了出去。
彷佛,真的便是一名院中家僕而已。
喝著茶,香味縈繞齒間,眯著眼,座椅上的王溥面帶著享受之意,好一會,才輕輕開口道了一句話,卻是讓楊延昭慌得差點吞下了一口滾燙的茶水。
“聽說,柴丫頭和你在一起?”
這雖然在汴梁城中不算是隱秘,但趙光義未做追究,那些言官御史悄然無聲,楊延昭本以為不會出現大的亂子。
眼下,王溥突然提起,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是福還是禍,當真難以料出。
但既然是問及到了柴清雲之事,楊延昭自是要擔當的,遂將手中的杯盞放到一邊,正了臉sè道,“回國公的話,下官得郡主垂青,乃是三生有幸,楊璟rì後必定好生為事,絕不負這份情意。”
既是真情,又何必遮掩,縱使天下人反對,他也要娶了心愛的女子。
沒有想象的訓斥,也沒有想象的不屑,王溥只是笑著輕聲道了句,“呵呵,如此甚好,待他rì成親之時,可要予老夫一杯酒水吃吃才是。”
有些驚訝,但楊延昭還是立馬應下了,雖然如今的他只是不入流的小京官,與金枝玉葉的柴清雲相隔著溝壑天塹,但他們會成親的,這是他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
又說道了些時間,王溥並未留他用膳,不過離去時,有些意味深長的道了句,“三館的事情今後該是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