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部分

說他是窮花了眼了。還有想替他周旋的,說是他向來不能吃酒,今天吃了幾杯酒,所以失其常度;也有說他向來有個痰迷心竅的毛病;有的說大人不記小人之過。紛紛攘攘老大一回,施子順的氣才有點平下去。就有人說:“明天叫他來磕頭罷。”施子順道:“不稀罕他這樣的狗頭!”那人道:“那也不是稀罕,是一定的規矩。難道他得罪了你老,你老就這樣罷了不成?”施子順道:“叫他等著罷,有他的舒服日子呢!”夏天夜短,早已天明。這班人的轎伕都來伺候著上衙門,這才紛紛各散。

施子順回了家,就睡在煙鋪上抽菸,暗想:“我在廣東也算有名的人了,這個崽子竟不放我在眼裡,要不給他點紅白看看,人家以後真要瞧我不起了。”眼珠子幾轉,早已想定了主意,便喊了一聲“來”。早有四五個管家進來站著,施子順道:“那個猴兒崽子明天要是來,不許他進來。”那四五個管家早就如雷的答應一聲:“是。”施子順又問道:“今天是初幾?”一個管家說:“是初五。”施子順道:“今天衙門裡有事,我要進衙門去,叫廚房裡備點吃的,早早開飯。那天李家送的熊掌,問問燉好沒有?”管家答應了去,不一刻回來稟覆道:“廚子說,還不能吃,總得後天才可吃呢。”施子順道:“這個狗養的,這樣懶。去對他說,明天晚上不整好了端上來,我是送他南海縣裡去。”管家答應著就去傳諭。

這時候,太陽出了,施子順反迷迷糊糊睡著在煙盤子上。約摸晌午的時候,祇聽得門口有人打門,管家趕緊去開門,問什麼事?才知道是撫臺衙門口聽差的,因為撫臺要剃頭,喊不到他,發了氣,所以特地來請他的。管家忙過去推醒了施子順,告訴明白。施子順也慌了,連忙擦了一把臉,披上一件馬褂,跟了來的人一同進衙門去了。

卻說頭天晚上開賭,大家到齊後,宋媒婆也就過去安置了,所以這一夜的故事都不曾知道。到了次日,有福便:一的說了一遍。那曉得,這個馬廉是宋媒婆的心愛乾兒子。聽見受了施子順的氣,還聽說要毀他,心上頗有點不自在,就問有福道:“他的點子,你到底看見沒有?”有福道:“看見的,馬二哥實在不錯。一個五、一個四、一個六、一個:,如何會是:呢?”宋媒婆道:“雖是賭錢,都有規矩的。這又不是拿勢力壓服人的事,這是不作興的。也罷,我去勸勸他罷,叫你二哥過天賠個禮就算完了。”有福答應著。宋媒婆等到早飯過後,便去見施二奶奶,託他勸勸子順。又說自己同了小馬來磕頭就是了。

那曉得施二奶奶更是不知高低,不聽猶可,一聽宋媒婆替他說情,格外的如火上添油,索性指天畫地大罵起來,並且還夾了幾句混話。宋媒婆可是能受氣的人呢?早已滿腹煙生,冷笑了兩聲,走回來。又對有福道:“等到施大叔回來,你請他過來,我對他說。”一直到了上燈的時候,施子順才回家來,滿臉上不高興,大約是很踫了大人一個釘子。一到家,他的女人便把馬廉有宋媒婆的包皮,所以欺負你這一番話說了一遍。施子順一腔怒氣,本來無可發洩,卻好藉著這個機會痛罵了一頓。

接著又是有福來請他,施子順道:“我不得空,我要同人做對,就做定了。我也不顧那個人的腰桿粗不粗,要有本事,各人做各人的去。”有福聽見話不投機,祇得回來告訴了宋媒婆。宋媒婆大怒道:“好,好,這小子竟是發了昏了!既是如此,你就去對馬二哥說,不許過去陪禮,有天大的事有我哩!就是有人殺了他的頭,我賠給他!”一面說著,一面氣烘烘的叫打轎子上院。

列位要曉得,施子順一月不過見撫臺五六面。這位撫臺剃頭,是按著初五、十四、二十三三個日子,所謂月忌的日子剃頭。至於推拿,往往是撫臺不舒服的時候,又不敢開口多說話。施子順不過是瞎吹,其實並沒有一點權力。宋媒婆是時常進去,不見大人,就見太太、姨太太,說兩句話比什麼都靈。

這回到了院門口,下了轎,扭了過去。門口人曉得他來慣的,非但不阻擋,反到同他謙和的很。當時,宋媒婆到了上房替太太們請了安,說了些閒話,大遠轉的說到:“候補知縣馬廉馬大老爺極有才具,新近不知道怎樣不見機,得罪了施司務。施司務說是要求大人不答應他,可憐他嚇的像個小鬼的一樣,昨天找我去替他求神。我勸他說是大人這樣的精明,如何能聽施司務的話?再也說不信,他這到是一件新鮮笑話,說給太太解解悶。”太太道:“那個施司務?”宋媒婆道:“就是剃頭的施子順。”太太笑道:“剃頭的那有這樣能為?況且他如何會得罪施剃頭的呢?”宋媒婆冷笑了一聲,也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