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冷。
天保十年,齊文宣帝高洋薨,時年三十一。
太子高殷於晉陽宣德殿即位,改年號為乾明,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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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這天夜裡,長恭又像往常一樣被噩夢驚醒了。她起身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最近也不知怎麼回事,只要一睜開眼睛,之前弒君的一幕就歷歷在目。九叔叔將一切掩飾的天衣無縫,誰也不曾懷疑過他們,更何況,誰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再加上對於這位殘暴的天子的駕崩,幾乎人人心裡是竊喜不已,誰還會來追究哪裡不對勁,早就歡天喜地的將太子高殷迎上了皇位。
不過,她不明白,為什麼九叔叔多說了一個謊話。
作為皇上臨終前見到的最後一人,從九叔叔口中說出皇上臨終時令常山王高演照顧新君這條遺命,絲毫不讓人覺得可疑,而且還頗得高演的母后婁太后的歡心。
而且,自從這件事之後,九叔叔和高演的來往就明顯增多了。
“喂,你又睡不著了?”小鐵在她身後迷迷糊糊的發出了聲音。
長恭笑了笑,“怎麼,這才剛離開一會兒你就想我了?”
撲——一個軟墊飛了過來,正好砸到她的頭上。
“睡不著明天就讓她們給你熬些紅棗湯,光喝茶水有個屁用!”小鐵哼了一聲,翻過了身去。
長恭無奈地摸了摸頭,“女孩子家,別總是把這些粗話掛在嘴邊。”
“我就喜歡,我本來就是山賊!”她還固執的還嘴。
“嗯,看來我得找人來好好教你四書五經了……”長恭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小鐵的臉一垮,立刻不再頂嘴。
長恭微微一笑,她知道這是小鐵的死穴,每點必中。所以這個傢伙在她面前幾乎從來沒有佔過上風。
再次回到床榻上閉上眼睛之後,倒是一覺睡到了天亮。
鄴城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長恭早早就換了官服,和幾位哥哥一起去上朝了。
天還沒有完全亮,朝陽還在層層雲朵中若隱若現,天地白茫一片中揉著層層縷縷的淡金。長恭到宮裡的時候,正好看到九叔叔和六叔高演踏雪而來,自從新君登基以來,高湛和高演一改往日的懶散,幾乎是天天上朝,且關係好的非同一般。
讓長恭感到納悶的是,這在之前似乎完全沒有半點徵兆。九叔叔之深不可測是實在不是她所能想像的。
“長恭,”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高湛忽然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九叔叔,怎麼了?”她隨著高湛走到了偏僻處,只見他的面色比往日柔和了幾分,低聲道,“長恭,我已經派人將你母親的屍骨和你爹共葬一處,只是為免事端,並未立碑。”
長恭心裡一動,眼眶忍不住溼潤起來,哽咽道,“九叔叔,多謝……”
“傻孩子,和我還客氣什麼。”高湛的眼中掠起一絲笑意,“只怕委屈了你娘。”
長恭搖了搖頭,“我娘原本就不在乎那些虛名,只要和我爹在一起,已經足夠了。”想到這裡,胸口處好像有什麼湧了出來,溫熱的液體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唉,堂堂蘭陵王,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高湛伸手抹去了她眼角邊的淚水,嘴角勾起一弘淡笑,剎那的光華,耀人眼,亂人心,還略透出些許寵溺,些許憐愛,些許好笑。
長恭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耳邊只有九叔叔低低的笑聲,心裡忽然泛起了一絲溫柔的感覺。
無論九叔叔怎樣殘酷,怎樣心機深沉,對她,卻永遠是真心相待。
“長恭,在那兒磨蹭什麼,還不過來。”孝琬不耐煩的催促著她,示意她趕快隨著他們一起進殿上朝。
高湛的眸光一暗,臉上的神色還是淡淡地,“過去吧,你三哥這性子,總有一天要吃虧。”
“九叔叔,那我過去了。”長恭忙迴轉了身,往孝琬的方向走去。那晚孝琬被放回來後,追問了很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可是守口如瓶,把九叔叔教的話原原本本給說了一遍。
皇上是在閒聊中突然暴病而亡,這是她和九叔叔統一的口徑。
這個藉口是瞞過了很多人,但有一個人,是絕對沒那麼容易糊弄的。長恭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了恆迦那抹虛偽的笑容,從他每次看著她那意味深長的眼神裡,她就知道他一定在懷疑。